时间大陆 第一百二十一章.汉兴城的结局

夜幕下的大湖，泛着粼粼波光，在月色下，像是大鱼融化后的影子。

黄安坐在湖旁，身前，一张符咒正在缓慢地燃烧。

身后草叶沙沙作响，有个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事情我都知道了，您真的很了不起，竟然逃出了汉兴城的局。”来者轻声说，“只不过，之后的事情，可能要更麻烦一点。”

黄安苦笑一声：“我也没办法啊，当时的情况，只能绝对我走一步是一步。”

“宋碧余先生回去了，路上遇见了我，他说，你把他坑惨了，所以，他那些草药就不给你了，但他还是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动用未来的力量，强行使用铅汞宝术，铅汞的毒性已经侵蚀了你的身体，若无根治，那势必短命。”来者说。

黄安扭脸：“霍老神仙，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有什么宝药，麻溜的，拿出来吧。”

“这个真没有！”来人正是升云山的老修士，他对黄安，摇头晃脑，“等等吧，等东都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并给你救治。”

“那就先欠着吧。”黄安唉声叹气。

“这怎么就成欠的了？”霍修士无奈，“也罢，不过，事情都结束了，你为何叫我过来？”

黄安瞧着大湖，道：“虽然事情也算有个结局，但，为了这个结局，我也得有个交代。”

洞玄天地之中，黄安从遥远的时空里睁开了眼睛，一个踉跄。

“该死的狗剩，把我的哪段经历替换过来了？”黄安郁闷，“他喵的，差点死在那里！”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呢？”有人在黄安身侧说话。

黄安扭头：“哎呦妈呀，你还活着呢！”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和死了也差不多了。”韩穹依坐在瓦砾堆里，温和地说，就好像，他俩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黄安环视四周，整个巨大的金窟总算变成了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破窑洞般的样子。

看来，未来的自己还是很能打的嘛...黄安又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见的情景，在方才的一瞬间，他来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这里只有连绵的群山，矮矮的，绵延到天与地的尽头，没有日月之光，也没有群星闪烁，在一片寂寥无声中，只有极遥远的天边泛着一种离奇的大赤色的光辉，似乎是火焰在烧，有好些是将地脉里亘古长燃的熔岩取了最亮的一抹色，胡乱涂在了天穹上。

在更加遥远的地方，还传来了离奇的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运动，那东西是那么的巨大，以至于碾碎了山脉。

黄安看见，自己就坐在一座小山上，有风从他脸上吹过，很冷。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静坐了一会，然后回来了。

“如果真要说去了哪里...大概是光照之外的土地吧。”黄安对韩穹说，后者苦笑一声，却猛烈地咳嗽起来，碎裂的内脏和一些不再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和鼻孔里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红一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黄安琢磨了一下，还是问道。

“你还记得，赵蘅给你讲述的故事吗？他们三人的梦想？”韩穹慢悠悠地说。

黄安一脸无语，可嘴不停：“这是刚才的事情吧？”

“当年...三位皇子，提出了自己梦想...”韩穹也学着赵蘅的样子，看着天穹，慢悠悠地讲道，“他们的梦想是...共荣。”

“那是个很美的理想。”黄安说。

“是啊，很美。”韩穹笑了笑，“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一个个的都被这三位的梦想所吸引，开始环绕在他们的身边，曾经，斤斤计较利益的我们，污秽而肮脏的我们，心狠手辣的我们，开始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某个未来，是值得我们为之拼搏的，是我们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去达成的，那个光辉的未来，就在我们的理想里。”

韩穹看着黄安：“在那些梦想里，我选择的是老九。”

“那是最不切实际的一个。”黄安说。

“但也是最美的一个。”韩穹的眼睛里，的确闪着光芒，“所以，我们想让他成为王。”

韩穹的眼中，多了点迷茫的色彩：“可是啊，走着走着，我们却再次跑偏了方向，我们开始动用那些漆黑的手段，动用那些我们本该唾弃的手段，去争夺，去厮杀，我们视万民如草芥，利用他们，榨干他们，抛弃他们，甚至...蹂躏他们。却忘了，我们曾宣誓，和他们一起繁荣。我们，都是无明者。”

“包括我。”黄安说。

韩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黄安，做个交易吧。”

黄安总算不再面无表情了，他眼睛一亮：“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由你和我，背负汉兴城的罪孽...”韩穹说，“这样，汉兴城的万民，就还能得救。”

“什么？”黄安急忙问。

“就按那些民众所说的，我们就是邪魔外道，是我们，利用了中州王许诺了五千万黄金的交易，以寻找汉兴城邪魔外道为名，得到了中州王府府军的支配权，制造了这场灾难...”韩穹为黄安出谋划策，“然后，在某位高人的指点下，汉兴城民众为了救回自己的王，发动了这场冲突，可惜，中州王依然被大逆不道的韩穹杀死在了犬神庙，而韩穹本人，也死在了战乱之中。”

黄安仔细思考这个很馊的点子：“如果武侯不信怎么办？”

“不妨，绵凉的大军会如约前来，在证据不足以指认汉兴万民是叛逆之徒时，他们不会让武侯胡乱来的。”韩穹伸出一根手指，“而且，武侯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干出屠城这等会授人口实的糟糕举动的。”

“一切回到了原点啊。”黄安叹气，“我依然是邪魔外道。”

“我们本来就是。”韩穹说，“而我希望你办到事情则是——”

思绪从洞玄天地中回到留候湖旁，黄安苦涩地笑了笑：“我现在是邪魔外道，江湖不齿，不能担当赵城之主，虽然先前我的确没有接任赵城之主的名号，但无名有实，在江湖上，我就是赵城之主...而今，我该退下来了。”

霍大修不知该说什么，半天只说了一个字：“这——”

“这很合适。”黄安拿出一份手稿，“把这个给芶城送过去，任命芶城为赵城之主，王五羊为赵城盗魁，剩下的，让芶城和忆安商量着来吧。”

霍大修收好了信。

黄安又说：“再过三炷香的时候，汉兴城有大地动，你，麻烦帮忙救救人吧。”

霍大修点头应下了。

黄安坐在湖旁，看着东方：“善少女，翠之瞳，翠色如沧海之碧蓝，湛湛穹宇，珊瑚红黄，黑白云花...”

如果，你也追求你的理想，你会不会因此跑偏呢，你会不会变成我们，或者在城上厮杀的他们那样？

黄安无法回答，他抱起艾珠，艾珠还在做噩梦，恍惚之间，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原本明亮澄净而乌黑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翠色。

黄安看着背起中州王赵蘅的韩穹，想说什么，可张口忘言。

韩穹就这样离去了，带走了艾叶生的剑。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汉兴城之灾，自己依然成功度过了，自己的敌人，依然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可黄安知道，自己的确输了，这次，输得真的很惨。

但，自己还是活下来了。

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因果，人子无力修改因果，可只要活着，还有机会越过结果，面对未来。

黄安抬起头，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