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这里,小鹄让芙蓉带着小易嬷嬷的“家书”去她家。跟着来的张庆之选择跟着夏炎玥,而丁安逸当然是跟着芙蓉去了。他不想再碰上谢青鸾,所以就跟着他们回来。可这一路,小鹄都没好脸色给他看,所以这趟他才不要再跟着他们两口子了。
炎玥夫妇和张庆之跟着戚明德来到知府府衙,府衙上的师爷忙端茶来招呼。
戚明德问:“翊王府中毒一案到底怎一回事。”
师爷见王爷王妃也在,便低着头,一时不知所措,支支吾吾,有点犹豫不决,不太想把翊王一案说出来:“大人,这个…”
戚明德以为他是忌惮外人在此不方便透漏案情,便解释道:“无妨,王爷与王妃是替翊王来了解案情的,你就说吧。”
师爷侧眼瞄了瞄王爷与王妃,言辞闪烁道:“可是…大人…这…似乎不太方便…”
戚明德有点恼了:“你这话说得…怎这么失礼?王爷王妃在,能有何不方便?快说!”
师爷无奈,只好老实交代了:“是这样的。就在翊王一行人出发去海边的那一日,翊王府的几个婢女就出现了不适,幸好大夫来得及时,救了回来。”
戚明德问:“那大夫说那些婢女是什么问题?”
“大夫说是他们是中了毒。”
小鹄紧张地问:“我记得那日清晨,我们离开翊王府的时候,府上的婢女一个个神采奕奕,怎我们一走开就中了毒?知道是什么毒吗?”
师爷点了点头:“大夫说是砒霜,因为他们的症状与砒霜毒甚为相似。不过他们中毒量很轻微,所以能救治。”
“简直岂有此理!”戚明德怒道:“居然敢在翊王府里下毒,完全视王法为无物!”
炎玥想了会问:“那你们有否查到这毒物到底是下在哪里的?”
“回王爷,我们让大夫把翊王府上下都查验了一遍,都没找到任何毒物。听府上的下人都说,他们那天早上都是一起吃了一样的早饭和午饭,不过就只那几个婢女中了毒,其他人都安然无事,所以…”
戚明德微微道:“所以肯定翊王府上的食物是没有任何问题,极有可能那几个婢女是了外来的食物。”
“正是如此,杨二夫人和杨五夫人才要求彻查,并来报了官。”
炎玥淡笑道:“原来是翊王的二婶五婶报的官。既然他们来报官,那是否有嫌犯?”
师爷迟疑片刻才回答:“是有嫌犯。”
戚明德狠劲地拍了一下桌子:“有嫌犯,那本官就要开堂审个清楚!”
不过,小鹄见师爷的神色一直都不对劲,笑着问:“这位师爷,莫非这嫌犯是大家都认识的?”
戚明德眉心抽动了一下,问:“嫌犯到底是谁?”
师爷踌躇一会,才敢开口:“是…是…是夫人!”
戚明德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炎玥和小鹄都朝戚大人看过去,都在想:这真是比电视上的还要叫人期待!
师爷有点为难道:“真是夫人。那日夫人本是想拿红枣阿胶给公主吃的,可没料到公主跟着翊王一同走了,彼此失之交臂。她不想浪费,就直接给了翊王府的婢女…”
戚明德惊诧道:“该不会就是那几个婢女吃了吧?”
“就是。”师爷苦着脸道:“听那几个婢女说,他们几个分着吃,可一想到午饭有海鲜,便留着在午饭时候一起吃了。就这样中了毒。因为差点闹了人命,杨念姑娘不敢善做主张,便差人去找五房的老夫人过来来。碰巧杨二夫人也在,便与杨五夫人一同到了翊王府。这二位夫人听大夫说是中毒,一致要求报官处理。”
戚明德沉着脸问:“难道他们在我夫人的炖盅里查验到毒了?”
“这倒没有,因为那几个婢女很有规矩,把那炖品分了后就把炖盅洗了干净,所以大夫验不出毒物。只是杨家那二位老夫人不依不挠,说…说…戚夫人是嫌疑最大,要…要依法审查才行。”
戚明德微微点了头:“他们说得也对…确实是要查过才行…”
“可…我不明白…”小鹄问:“这位师爷,那个翊王府的人为何不先去找二夫人和三夫人,却偏偏要去找五夫人呢?我听闻五夫人平时也不怎么去翊王府的哦。而且,按尊卑,即便王府出了什么事也应是找二夫人和三夫人过来处理才对。”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因为三老爷一直与翊王合不来,所以三夫人就不敢怎么过问翊王府这边的事,怕三老爷不喜,就只是偶尔去与公主坐坐,闲话家常。而二夫人虽然是与公主谈得来,可她为人处事优柔寡断,每每家中有什么事要处理,她都只会一句‘待老爷回来再定夺吧’,翊王府的人都知道她不可靠。所以像这种时候,就只好去找那个极少往来的五夫人,五夫人为人果敢也仗义,只要有人求助,她都会出手的。”
“原来这样!”小鹄沉思起来。
戚明德再问:“那么夫人呢?她有为此事分辨什么吗?”
师爷摇了摇头,低声道:“事关夫人,在下不敢擅自妄为,更不敢多言。只遣人快马通知大人,待大人回来定夺。夫人至今仍未知此事。”
此刻炎玥也要顾及戚大人的感受,便客气道:“其实此案也未必真是与戚夫人有关,戚大人,咱们不如请夫人来,当面问个清楚,也好查清楚此案。”
“王爷所言极是。”于是戚明德就让人去请他的妻子过来。
小鹄喝过一盏茶后,便瞧见戚夫人拖着绮丽的紫色长裙,迈着轻盈的娴雅小步来到他们面前,十分优雅地向他们行礼问安。
当戚明德对他说出翊王府的中毒事件后,戚夫人原本红粉菲菲的脸上顿时煞白,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哭喊着:“官人!妾身冤枉啊!妾身那日是有带炖品去了翊王府,可知道公主不在后妾身就走了。那时妾身想着别浪费了炖品,就送给了杨念姑娘他们。妾身也不是第一次给公主送炖品,若我真要害公主,我也不可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这若被查起来,我可是脱不了罪。请王爷,王妃明鉴!”说着她忙向炎玥和小鹄连连磕头。
“夫人这话确也不假。”炎玥认同道:“若夫人一开始就有意毒害皇姐,又怎会明知炖品有毒仍要送给王府的婢女吃呢?这样岂非暴露了自己的企图了吗?下回要再对皇姐出手也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本王觉着这下毒一事应该与戚夫人无辜。”
戚夫人连连点头:“王爷英明。”
“问清楚就好了。”小鹄笑道:“戚大人,这里又非公堂,既然已知戚夫人无罪,不如就让她起来坐着说吧。”
戚大人对妻子道:“起来吧。”
“谢谢官人!”戚夫人也向王妃磕了头:“谢谢娘娘!”
“夫人不必道谢的,请起。”小鹄忙扶起她,坐到自己身边道:“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只要夫人是没做过,说的也是实话,那绝不会有人能栽你,你家大人也肯定会还你个清白,绝不让你喊冤受辱。”
她掏出个手帕递给戚夫人。
戚夫人接过手帕,轻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勉强笑道:“娘娘有理…”
小鹄亲自给她端了个茶给她压压惊之余,还很客气地说:“听说戚夫人从前怀孕时经常吃红芦菔,最后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可羡慕不已。难不成这吃红芦菔对怀孕真这么好的吗?”
对她突然的一百八十度的话题转换,不仅戚大人,连戚夫人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只唯唯诺诺道:“这个是挺好的,我也是怀孕了以后才知晓,之后才日日当零嘴吃,腹中孩儿确实是长得很好。不过,我真没想到娘娘也晓得我这种小事。”
“哟,这怎么是小事呢?”小鹄故作兴奋:“对女人来说,这可是大事。你也不晓得,女人没能怀上孩子的那种心情是多么难受…”
她这招果然奏效,戚夫人马上觉得她是个随和投缘的人,毫不避嫌地谈起来了:“我懂我懂!我刚成亲的时候也害怕自己怀不上的。后来终于有了,我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娘娘,我与你说,若你真想怀上,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有些东西也不能挑吃。”
“是吗?夫人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我这人特别挑吃的,特别是这红芦菔,我就不喜欢吃!”
“娘娘,这不可!!我以前也是不爱吃红芦菔,我怀上后,别人才跟我说我之前那般挑吃可是对身体不好的,会影响怀孕,既然我怀上了,她就叫我多多吃红芦菔来补充营养。所以我见公主那时久久没能怀上,才给公主提议多多吃…”
小鹄终于明白为何黛玥会跟这个戚夫人这么投契了,她俩的性子还真像!
小鹄微笑着继续问:“不知是谁跟夫人说要多吃红芦菔?我倒想多请教请教这位有识之士。”
戚夫人豪不遮瞒地回答:“娘娘刚从皇都来,应该见过了的。她就是四皇子妃陆氏。”
小鹄和炎玥不禁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是她?”
连戚明德也有点难以置信:怎么他这个当丈夫的都不知自己的妻子与四皇子妃有来往?
戚夫人完全没太在意他们的惊讶,很理所当然地道:“我嫁人之前,与陆氏妹妹素有来往,时不时就到彼此家中品茗绣花。她是对我挺好的,三不五时就提点我该怎么跟其他官家夫人打交道,免得惹出笑话。”
小鹄淡淡一笑:“那不用说,她还教了夫人你如何跟公主相处吧。”
戚夫人没看出小鹄脸上那一抹笑意背后的含义,只兴奋道:“陆氏妹妹说得没错,娘娘您就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一猜就中了。那时公主嫁来西土,我还真不知如何跟她相处好,所以就请教了陆氏妹妹。她跟我说了许多关于公主的事,我才没做出公主讨厌的事。不过她还与我说她跟公主关系不怎么好,免得我招公主反感,叮嘱我不能提起她。”
炎玥轻笑了一下,喃喃道:“乾玥弟的这位媳妇还挺有手腕的!”
“是啊!”小鹄这么认同着,可心里却跟炎玥一样对这个陆氏是恨之入骨。
戚夫人却感觉这二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她看向自己丈夫,可戚明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没办法,她只好问道:“请问…是不是还出了其他什么事吗?”
戚明德看了炎玥一眼,炎玥微微点了头,他方敢用沉重的语气回答妻子:“公主殿下遇上了意外,早产了,差点一尸两命。”
这话把戚夫人吓得双目睁得圆圆的,双手掩住自己的樱唇。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庆之这时不紧不慢地道:“戚夫人,在下奉劝您一句,最好与那个四皇子妃断绝往来为上,还有戚贵妃。”
“什么?!”这会换成戚明德睁得眼睛圆圆的了。看到妻子脸色时而发青时而发白,完全没能接上话的样子,他马上知道张庆之说的话是真的,直接怒道:“你糊涂啊!我当初只身跑来西土,就是为了与家里的人撇清干系。你居然还与我长姐有书信往来?绝对不止如此,说!你还干了些什么?”
见戚夫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再说一句话,炎玥便代她回答:“还有以戚大人的名义,逢年过节给戚太师和戚贵妃寄点礼物,然后寒暄两句咯…这些可是朝上的人都晓得的。恐怕就只有戚大人一个不知晓吧。”
“天啊!”戚明德顿时呆住了。
小鹄惊道:“我之前还听皇都的官眷说过这些年里太师对戚大人不理不睬,可戚大人一如既往地给太师和贵妃寄家书和节日贺礼,十分孝义。原来这些都是戚夫人代劳的?戚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哦。”
张庆之道:“于情,戚夫人是在维系戚大人与戚家的关系,可于理,戚夫人这可是会害惨戚大人的。”
一听到这话,戚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忙为自己辩解:“不不,我都是为着我家官人好的。是陆氏妹妹说,我官人在西土这种偏远之地当官,若朝上没个人靠着的话,以后仕途恐怕堪舆。即便我官人与戚家决裂,我也要为他与戚家维系好这关系,否则日后翊王这边有什么问题,被朝廷问罪,我也好靠着戚家保住官人的官位…以及我们这一家…我并没要害我家官人的意思…”
戚明德指着她,愤然大吼:“你这是把我们全家都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啊!!”
戚夫人被丈夫的话吓得脸青唇白,她拉住戚明德,惊恐万状地问:“官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鹄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戚夫人,很明显,这几年来四皇子妃利用你的手来害公主,同时又不断游说你与戚家那边保持往来。待公主真的出了事,甚至一命呜呼后,皇上皇后追究过来,夫人你就会成为四皇子妃的替罪羊。当然,她明白皇上皇后都不会轻易相信凭你一个人能想出如此周长的计谋来,她就可顺势说你是与戚贵妃,戚家连成一起。届时戚家,戚贵妃,以及你,戚大人和你们的孩子都会一同被砍头。”
戚夫人还是不明白:“可…我与陆氏妹妹那么要好,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害我!她害了我们会有什么好处?”
小鹄摇了摇头:“戚夫人,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她的目标。黛玥皇姐才是她要报复的对象,所以在五年前她就处心积虑地谋划着这一切。一来能除去她最恨的长公主,有你做她的棋子,就没人会想到是她在背后策划。二来,利用这招能除掉戚家,说不定还能达到她自己的野心。”
听完这番话,戚夫人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呢喃着:“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写给我的信上都是字字关切,可…她居然要我亲手送我的一家上断头台…那么,现在公主可安好?”
小鹄笑着道:“放心,她很好,母子平安。”
戚夫人才宽心地道:“这就好。”
炎玥叹了口气道:“戚夫人,不管公主平安与否,可你一直与戚贵妃有书信来往,就注定是要把戚大人多年来为百姓所付出的一切心血一下摧毁掉了。”
戚夫人瞪大双眼看着他:“王爷…这话…”
炎玥语重心长地对她道:“你知道为何戚大人要与戚家断绝关系只身来到这儿当个地方官?他很清楚戚家在皇上眼中并不得脸,就算有戚贵妃撑着,可不会长久,他们始终有一日是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他不想你嫁给他后有朝一日要跟着戚家做陪葬。”
戚夫人愣住了,看着戚明德:“是…为了我?”
戚明德长长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起妻子:“那时工部左侍郎…就是你父亲与我说,若我想你幸福,就必须与戚家断绝关系。因为就算现在的皇上办不了戚家,待日后太子登基后,也会想尽办法除掉戚家。我必须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我才离开戚家。可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利用你…”
戚夫人随即伏在戚明德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啊!!如今可怎么办!”
小鹄用手肘碰了碰炎玥,白了他一眼道:“你看你做的好事,把戚夫人吓成这样!”
炎玥耸了耸肩笑道:“不把话说白一点,戚夫人又怎晓得目前的利害关系呢?”
戚夫人一下止住了哭泣,回头看着他俩:“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庆之帮他们说道:“王爷与王妃的意思就是,戚大人暂时都不会有事的,戚夫人你和你孩子也不会有事。他们只是把话给你说明白而已。”
戚夫人吸了吸鼻子看着丈夫:“官人,是真的吗?我们真的不会被砍头吗?”
戚明德抚摸她的脊背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应该…”
小鹄笃定地道:“我保证,以后即便戚家被满门抄斩,戚大人一家都不会有事。只要戚夫人回答我一个问题和帮我做一件事。”
“行行行!”戚夫人抹着眼泪,点着头笑说:“只要能保住我们一家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小鹄说道:“你要把你与陆氏以及戚贵妃来往的所有书信都交给我看。”
“行!!等会你与我回内屋,我全都交给你。这几年我一直都把所有书信都收得好好的。”
“感谢配合。”小鹄笑道:“接着就是我的问题:公主大婚的时候,你给公主送的红色夹竹桃是四皇子妃替你选的吗?”
“不,”戚夫人利索回答:“我那时候是问过陆氏妹妹公主喜欢什么,可她只说漂亮的花即可,至于什么花,她就没说。只让我去问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