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先形成且离升云派最近的城镇,青、云二州只要是居住时间够久的居民,或者运气好一点,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仙家之物”。
三岔镇的李家就是这样一家人家,据李藏听说的,他们家有四样宝贝:能够驱除蚊虫的云床、五个月能凝聚半滴灵液的聚灵瓶、一支赤尾狐毛做成的点灵笔、还有最为神秘的供奉在祠堂里的“灵剑”。
顾徊原本只想点一点他们,让李家自己表示的,现在有了明确目标更好办了。
当然,他是惩戒,不是掠夺,就选择了看起来不太重要的两样:云床和点灵笔。
从顾徊这边得到了指示,李藏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三岔镇。
李藏身上带着伤,做事还如此“敬业”,顾徊看在了眼里,决定在他完成自己托付的任务后,就奖给他一粒以“蕨菜”为主药的药丸。
要想让别人做事,就要给人好处,这样才能形成良性发展,而且,他也不能只有宋镖头一个触角。
……
对李家族长来说,听到李藏带回来的消息,他既心惊又肉痛,同时又怀疑是李藏从中作梗,于是他面色一正,道:“贤侄,是不是你没听清楚?我们怎么敢对高人不敬呢?”
李藏则道:“族长,我按您的吩咐,说有厚礼送上,前辈就说你们冒犯了他,让你交出云床和点灵笔以示薄惩,其它的我也不知道。”
李家族长头上了冒出了虚汗,他小心的问道:“贤侄,高人可曾说我们哪里做得不对?我们知道了,以后也好改正。”
这件事李藏还真问了,顾徊没有细说,但考虑到他们会问,就让他带了两句话,他转述道:“前辈说‘需知祸从口出,他宽宏大量,这次不与你们计较,只略作惩戒,再有下次,就不是拿两件没用的东西能了的事了’!”
听到这句话,李家族长眼皮狂跳,没想到他们离那么远私下说的话,顾徊都能听到,既然能听到他们私下里说的话,能知道他们家的宝贝也就不足为奇了,想来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办法,但顾徊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深莫测了。
只是,他们说的那些“不敬”的话已经被顾徊听到了,他们肯定要做出补救,于是陪笑道:“贤侄,我们乡野之人,难免粗陋寡闻、见识短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能不能告诉我们高人所在之地,我们好亲自上门道歉——那云床宽大精致,你一个人也不好拿,磕了碰了也不好。”
李藏看着族长的表现,只觉得解气、可恨,又觉得可悲。
他和兄嫂一家来三岔镇投亲,族长接纳了他们,再加上他身为武者,平时对他们还算礼遇,所以,在三岔镇遇到妖鼠袭击时,他拼了命保护他们,但在他带着伤四处奔波时,他们竟然强拉他嫂子当代价去换取房大人的出手,此事伤透了他的心!
而当他询问顾徊想让他做什么事的时候,却从顾徊口中听到,做事不急,先让他养好身体的话,两下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他已经不会像原来那样替李家考虑了,再说顾徊也早有吩咐:“族长大人派人送去当然更好——不过,前辈说让把两件东西放在镇上那处新建的房子里就行。”
他不知道顾徊为什么这样做,但其实在了解了李家四件宝物后,顾徊因为最近正在研究那几页《驭兽手札》,他最想得到的其实是那只点灵笔,但只要它一个显得太明显,于是加上了一张云床。
床更明显,运送的过程都不能保证隐密,所以不可能送到茶铺,就只好放在三岔镇新转化的房子里了。
这个消息对李家族长来说,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和失落,再看着李藏离开的身影,他的心中又冲出一股莫名的嫉妒与愤怒,在李藏走出大门不久,身后就突然传出一阵惊呼:“不好了,老爷晕倒了!”
李藏摇了摇头,然后快步向自家小院走去。
这次他请来顾徊,除掉了妖鼠,也将他嫂子从绝境之中解救出来,他的心情是十分轻松的。
但是,当他走回小院时,却见到阮娘子正在归置她自己的东西,他不由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嫂子,你收拾这些做什么?”
阮娘子将包袱打了个结,转过身来,将沾湿的秀发划到耳后,然后轻声道:“我要搬出去住。”
李藏顿时大急,道:“在这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
阮娘子看向了院外,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才道:“我搬出去,对我们都好。”
李藏一句“为什么”没能说得出口,因为他想到了前天那些妇女说的那些恶毒难听的话,他脸上浮现出暴怒的神色,又勉强控制住,然后劝道:“嫂子,你别听,别听她们……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阮娘子皱眉道:“你要做什么?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对一帮女人出手?再说,我们这样……本来也不合适。”
李藏只觉得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掉落,他不顾脸上的伤,咧了咧嘴,想要做出个笑容,然后有些心情无着无落、装作不在意的道:“怎么不,不好了?我答应过大哥,一定要保护好你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真能保护好她吗?这次要不是认识顾徊,请他出手相助,他能阻止她被抢走的结果吗?
就算他们从三岔镇逃出去,柳斜眼要是坚决不放过她,他能护她周全吗?
想到这些,他不由心乱如麻,但又万分不想她离开,于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说道:“嫂子,我不许你搬出去!要搬也是我搬!”
只要他搬出去住,她也就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了。
阮娘子却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小叔,这宅子是李家给你们的,我住不合适,再者说,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早晚是要分开的。”
对她前面的话,李藏还有话分说,但后面的话却让他感到难言的失落,他甚至不敢看她,又勉强笑道:“嫂子,我一身本事,还愁住的地方吗?这宅子既然是给我们兄弟俩的,让谁住不让谁住,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阮娘子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李藏只觉得心中充满了苦涩,他低下头,身体感觉到从未感觉到的衰弱:“嫂子,你不要,不要逞强,再说,你不住在这里,又去哪里?”
他害怕听到一些让他难以承受的答案,但阮娘子却说出了让他意外的话:“那位高人不会住在咱们镇吧?我去那间屋子住,可不可以?”
李藏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她去那里住,不仅不会有人再议论她,也不用担心镇上谁敢欺负她,甚至,柳斜眼再来找她的麻烦,也有可能引出顾徊……
这竟然是一个能解决她所说的所有问题的方法,他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李藏扶着旁边的桌子坐下,然后像是像是行尸走肉般回道:“如此也好……你等我休息一天,去问一下前辈的意见再说,好不好?”
听着他虚弱、近乎哀求的话,阮娘子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她沉默了一下,但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很快又坚定下来,道:“好。你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