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公主来听雪别苑看柳剑臣的当天晚上,太华城发生了一场凶案,凶案的死者是兵部郎中曹秉纯,一时间整个太华城众说纷纭,猜疑不断。
一名从五品的兵部郎中遇害,已经是件大案了,据说上皇立即着大理寺专门负责彻查此案,而且还限定在十日内务必破案。
吃早饭时,柳剑臣从李典常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也没放在心上,这也不是他担心的事。
昨天一天,柳剑臣一连喝了三顿酒,在玉香楼只是礼节性的喝了几杯,还没觉着什么,回到听雪别苑后,一个人在雪亭借酒消愁,酒入愁肠容易醉人,在杨若兮来时,他已经有些晕乎了。
后来,杨若兮又逼着他陪着一起喝完了一壶酒,到最后,别说让他对杨若兮做些出阁的事,就是起身送杨若兮离开时,他都已经很勉强了。
一夜好睡,直睡到日上三更才醒过来,早饭也只喝了一点温火熬得绿豆粥,一个上午,柳剑臣都待在书房里,喝茶看书醒神。
昨晚在雪亭伺候的婢女,在一旁帮他煮茶,柳剑臣手上翻着一本书,开始还哈气不断,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后来读进去了,两眼便不离开书面了。
他今天在书房的书架上翻看,偶然看到这本《太华异闻》,这是一本记录太华城历史及风土人情的志书,却不是官修的,出自一名寓居太华城的老先生之手。
这本《太华异闻》书如其名,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有关太华城的传闻趣事,时间跨度从上古一直到上皇立国,有描写宫廷秘闻的,有描写人物志怪的,也有描写太华城的风俗礼仪变迁的,等等,虽说以“异闻”为主线,却包罗万象,涵盖了很多方面,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文人骚客的诗词歌赋,整本书文笔优美,立意新奇。
那名俏丽的婢女,跪坐在一旁专心煮茶,偶尔用眼偷偷看一眼柳剑臣,眼神颇为复杂,只是到后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很落寞,低着头专心煮茶,再也不去看柳剑臣。
一时书房里,变得祥和安静,偶尔响起柳剑臣翻书的声音。
“柳先生可真用功,这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啦!”
只见杨若兮领着四个青衣侍女走进书房来,柳剑臣一心只在书上,竟然没有发觉杨若兮的到来,也没有人来禀报,他见状忙起身相迎。
那名俏丽的婢女行了礼后,便默默地退出了书房,有公主带来的侍女,她在这里就显得多余了。
“你怎么来了?”柳剑臣问道。
杨若兮本来笑着脸的,顿时嘟起了小嘴,幽怨道:“怎么?不许我来啊!”
“没有没有,岂敢岂敢。”柳剑臣忙解释道。
杨若兮一双妙目盯着柳剑臣,追问道:“是没有呢?还是不敢呢?”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杨若兮,柳剑臣如斗败了的公鸡,抱拳一揖到底,讨饶道:“既没有,也不敢。”
杨若兮看到柳剑臣吃瘪的样子,噗嗤一笑,说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转头对身后的四名侍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四人退出了书房,顺手将书房的门也关上了。
柳剑臣献殷勤地去扶着杨若兮坐下,然后斟上了一杯香茶递了过去。
杨若兮妙目看了他一眼,然后勉了一口茶,突然严肃地说道:
“昨晚太华城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
柳剑臣点了点头,说道:“李叔今早和我提到过。”
见杨若兮一脸严肃,又问道:“怎么了?事态很严重?”
杨若兮一边喝着茶,一边点了点头。
“遇害的人是兵部的曹郎中。”
“此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杨若兮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说道:
“这很可能是一场阴谋,只不过具体是针对谁,我却不知道。”
在柳剑臣的印象里,杨若兮一直都是一副开朗又有些刁蛮的样子,偶尔会温柔一下,但眼前的杨若兮,却眉头紧锁,一脸忧愁,若如一朵寒风中的寒兰,让人的心里不觉生出怜爱。
“柳郎,我有些害怕。”杨若兮细声说道,她轻咬嘴唇,楚楚可怜。
柳剑臣伸手过去握住杨若兮的手,微笑着说道:“别怕,不是还有我吗?”
听到柳剑臣的话,杨若兮心里生出一股暖意,脸上渐渐红晕起来,顿时变得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柳剑臣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恍惚迷离。
秋水连波,波上寒烟翠。
“若兮,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剑臣轻声说道。
杨若兮快速抽回被柳剑臣握着的小手,她把头埋得很低,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柳剑臣。
看到她那副害羞的样子,柳剑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准笑!”杨若兮红着脸嗔道。
柳剑臣忙坐直了身体,笑着说道:“好,我不笑。”
“也不准看我。”
“啊?”
“快把头低下去。”
“我……”
“我什么我,快,不许看我。”
柳剑臣无奈,只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这公主脾气上来,无理可讲,最好的办法就是照做。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杨若兮说道:“今年四月,父皇封三哥为征南大元帅,统兵南征,另着兵部筹备南征的一应事宜,已经半年多过去了,大军却仍未能出行,这中间事件频出,现在负责军械的曹大人又遇害了,这中间怕是有牵连。”
“难道是朝中有人不赞成陛下的南征决策,才这样做的?”
柳剑臣抬起头看着杨若兮,见她一脸愁容,忧心忡忡的。
“看来这里面所牵扯的,定是相当的复杂,不单单是政见不同而已。”暗自想道。
杨若兮没有怪柳剑臣抬头看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今早燕大人找到我,他说事态严重,让我来你。”
“找我?”
杨若兮看着他点了点头。
柳剑臣一脸惊愕,忙又问道:“这位燕大人是什么人?”
“他叫燕赤霞。”
“燕赤霞?是不是经常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柳剑臣急忙问道。
“是的。”
杨若兮不明白柳剑臣为什么听到燕赤霞三个字,反应会这么大,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柳剑臣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气愤之色,自言自语地说道:“又是这穷酸老学究。”
“怎么了?你认识燕大人?”
柳剑臣咬牙切齿地说道:“岂止是认识。”
杨若兮顿时一脸担心,急忙问道:“怎么,他是坏人?”
柳剑臣见杨若兮的脸色有异,忙说道:“那倒不是,是我跟他有一些私人过节而已。”
“他是你的仇人?”
“那也算不上,只是被他坑过一次。”
杨若兮见不是什么大过节,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其实燕大人挺好的。”
柳剑臣也不否认,他是气愤燕赤霞先是叫宁采臣来找他,已经害得他不浅,现在又叫杨若兮来找他,自己却躲在一旁。
“这位燕大人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杨若兮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燕大人没有说,只让我来找你帮忙。”
“这个老夫子,又来这一手。”柳剑臣嘀咕道。
杨若兮见柳剑臣一脸抱怨,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叉腰问道:“那你帮还是不帮吗?”
柳剑臣见状,忙脸带笑容地说道:“自家媳妇的事,谈什么帮不帮的,义不容辞嘛!”
“油腔滑调。”
柳剑臣嘴上虽说着笑,心里却在寻思着,自己既然接了上皇的那道诏令,就已经无法从这权利的旋涡中脱身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忙对杨若兮说道:“若兮,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单独去调查这件事,知道吗?”
杨若兮见柳剑臣一脸认真,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的,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柳剑臣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对整件事情不甚了解,而且对太华城的局势也不清楚,冒冒然参与进去的话,只会打草惊蛇。
他觉得无形中似乎有一只推手,不管他愿不愿意,硬生生地将他推入了太华城这座是非之城,并且一下子让他站到了是非的核心地带,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庭院,此时的天空已经变得阴暗,寒风从窗前呼啸而过,萧杀万物。
“既然这只是起点,那么咱们就静观其变,先暗中做调查。”柳剑臣说道。
杨若兮点了点头,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她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回宫去看母后了。”
柳剑臣也忙起身来相送,走到大门口,杨若兮又转身对柳剑臣说道:“我让琴儿和书儿留下来,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着她们两人去办,也方便联系我。”
“见过驸马。”
两人对柳剑臣抱拳行礼。
柳剑臣点了点头。
杨若兮带着棋儿和画儿两人,出了门,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柳剑臣站在大门口,举目望着远去的马车,一时思绪万千。
“驸马,您放心,暗中有人保护公主的安危的。”
琴儿见柳剑臣久久地望着公主的马车,便在一旁提醒道。
柳剑臣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们两人,点了点头,说道:“咱以后在人前不要叫我驸马,就叫……”
“我们叫您公子怎么样?”书儿笑着说道。
柳剑臣笑了笑,说道:“好,就听你的。”
书儿笑着看了一眼琴儿,一脸的得意。
柳剑臣不再看她们,转身走进听雪别苑,走到中庭的台阶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身后的两丫头说道:“你们准备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是。”
琴儿和书儿忙应道,也没问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