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一白衣女子撑着伞推开竹门,她微微抬头,伴随着呼吸,看着暖暖的、软软的呵气在空中慢慢飘散。
雪还在下着,无声地覆盖这幢位于山谷中的竹院,女子轻轻叹息,听似心情不悦,“该死的小鬼,天都亮了还在睡懒觉。”女子转身,裙摆轻舞,扫过柔软的雪面,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女子脚步很轻,如悬于空中,竟没留下半只脚印。
院子不是很大,收拾的却是齐整,再加上玉雪点缀,颇有点桃源世外的感觉,女子穿过院子拉开屋门,屋子里并不比屋外暖和,窗子上爬满了冰凌,一支几乎将要燃尽的蜡烛无力地挣扎着。
窗子对面就是火炕,只可惜火炕有些名不副实,如果伸手摸一下,会发现所谓的火炕没有半点温度,缩在被子里的孩子在睡梦中瑟瑟发抖。
女子到了此时才将伞收起,并没好气地推了推孩子,“天都亮了,还不起来打扫院子,我可跟你说,我不是宠着你惯着你的司徒玉,在我这里就得守规矩,我知道你醒了,别装死,再不起来可要家法伺候了。”女子没等孩子回应,轻启朱唇,往被子里吐了一口气,这气简直比寒风还要冷,孩子一声惨叫掀开被子跳了起来:“该死的雪女,你想冻死老子不成!”
孩子看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光景,却自称老子倒也有趣,随着孩子一起跳起来的还有一只雪白的小狐,小狐跃到孩子肩头,强睁睡眼瞄了女子一眼,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天还没亮透,又开始折腾了,雪女,不是我说你,你可越来越过分了,虽说少主住你家,又多亏你庇护,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啊!”小狐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少主,正午的时候再叫我,好困。”
女子一阵冷笑:“也不知我是缺了哪根弦,竟答应照顾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的话就是圣旨,再有,别少主、少主叫个不停,都过去三年了,花园城里怎么个情况还要我多说?你家少主已是花园城头号通缉犯,谁碰谁死,”女子哼了一声:“除了我这个傻瓜。”
“好啦,别总是翻老账,说吧,让我做什么?”孩子将小狐塞进怀里,小狐也很配合,蜷着身子,只将小脸儿探出衣襟之外。
“下了一晚的雪,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扫雪!”
“哼,冬天扫雪倒也罢了,自从住在你这儿一年四季没完没了的扫,也不知你这儿怎么这么多的雪!”
“谁让我是雪女,好了,别啰嗦了,快出去!”雪女推着孩子到了屋外,孩子冻得一哆嗦,“真有你的。”孩子拿起扫帚望着站在身后的雪女,雪女正笑吟吟地回望他。
雪女生着一张近乎透明的俏脸,她眉似一抹,鼻似一点,唇似一颗,处处透着远离凡尘的恬静淡雅,再加上那副风一吹便要倒的柔弱身材,尽显依人之态,孩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可惜了。”
“雪饼,你可惜什么?”雪女嘟着嘴,有些不悦,“还没让你做什么呢,就抱怨连连。”
“给我听好了,我不叫雪饼!我叫公孙燎……”
雪女真生气了,一扬袖子,劲风骤起,将孩子的话隐去,“回答我,你叫什么?”
“雪饼,我叫雪饼。”孩子绝望了,抡起扫帚一通猛扫,躲在他怀里的小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少主生气了、少主生气了……”
“玖璃,你又……不对,小狐,你又乱说什么!”雪女话音未落,劲风又起,小狐吐了吐舌尖:“我是说雪饼生气了。”说完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两人一狐在院子里闹个不停,等晨阳升起,雪饼已是满身大汗:“雪女,我饿了,快去做饭。”
“没错,我们都饿了,快去做饭!”
雪女无奈地摇摇头:“真难为司徒玉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喂大的,这才三年,我就够够的了。”雪女回屋,雪饼气得将扫帚扔出老远:“老子才不是吃屎尿长大的!”
雪女喜欢冷,做出的饭菜倒是热的,也很可口,只是她自己不吃,雪饼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小狐趴在桌子上舔着盘子里的牛奶。
“看看你这吃相,司徒玉就没教你用餐礼仪?”雪女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托着下巴,眼珠不错地盯着雪饼:“简直就是野人。”
“少主也是到了你这儿才变得不守规矩的,这还得感谢你。”小狐哼了一声,“没来你这儿之前,少主可有男子气概了,可现在就跟个孩子似的,就知道胡闹任性。”
雪女闻听此言反倒面色微红轻声笑了起来:“玖璃,你倒乖巧,知道如何哄我开心,没错,到了我这里就是要让你家少主再经历一次童年,我相信这一次童年会成为你家少主最最珍贵的回忆。”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我有过童年,我的童年是在小玉身边度过的,她不像你……”雪饼知道话有些重,立刻收声。
雪女并没生气:“我当然知道你的前一个童年是如何度过的,你是司徒玉的心尖尖,青龙门又是女多男少,当时的你就跟小蜜蜂似的在百花丛中乱飞,正因为这样才养了一身的臭毛病,不知你的身世?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你?不知一旦步入江湖就该谨言慎行?再看看你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不隐姓埋名也就算了,不懂如何应对奸诈之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急着建该死的后宫,我来问你,现如今除了我和你的小玖,那些女人呢?哪一个陪在你身边了?”
“说了半天这才是关键。”小狐嘻嘻笑着,继续喝温热的牛奶。
“还能在哪,不都跟小玉回青龙门了吗?”雪饼气得青筋直跳,“你也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早想问你了,这幅身子到底是谁的,三年前我都要进花园城了,却被你拦下,非让我吃了这孩子。”
“我没说?雪饼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时的他也将死了,正好让你吃掉,两边都放心。”
“最毒不过妇人心。”小狐说完又是笑个不停。
“我不说了嘛,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样做有何不妥?更何况当时的他也真的病入膏肓了,你家少主伪装成雪饼,也算替我尽了孝心,让那个花心老爸少流几行眼泪,司徒玉也不用再为你家少主担心,这不是两全其美?”
雪饼哼了一声:“然后我就成了你的弟弟?”
“没错,要是老爸来了,还请你守本分,等老爸蹬腿儿分家产的时候也请站在我这边,记住了吗?”
“该死的女人,不过你放心,就算扩充后宫,也不要你这样的。”
“没错,要不她非盼着您早死不可,少主,您有什么家底,还请提前告诉小玖,我好有准备。”小狐说完一翻身,露出肚皮笑个不停。
“放心吧,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弟弟,不会进你的后宫。”雪女俏皮一笑,不知为什么,雪饼,也就是重回童年的公孙燎闻言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