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瀚为了尽快赶去寿州,让管家送来了两封书信和一本名为《春秋运斗枢》的古籍。
给李君的信中说,这本古籍是他当日从淮南回来时,向师弟袁袭所借,希望等过了江之后,若是有缘,帮他归还。
归还另当别论,李君倒是对这本失传已久的谶纬神学颇感兴趣。
《春秋运斗枢》相传是两汉时期谶纬神学兴盛时期的产物,其中言论是演申孔子《论语·为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众星共之。”大致意思是帝王制历法、施政教,当以北斗星斗枢运转为准。
这种学说只是谶纬神学兴盛时期的冰山一角,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西汉末年光武帝刘秀与王莽争天下时《赤伏符》中的预言。
《赤伏符》言: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这条谶纬预言指名道姓说刘秀当为天子,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竟连王莽的好朋友刘歆也信以为真,改名为刘秀。
虽说刘歆窥视预言,改了名字,可依旧改变不了命运,最终还是真正的位面之子刘秀结束了王莽的新朝。
而自《赤伏符》之后到隋唐时期,谶纬神学再度兴起,曾有过‘桃李子,得天下’、‘帝传三代,武代李兴’等神秘预言,最终也都一一实现,到了五代时期也曾有过诸多谶纬预言,其中最为精妙的当属‘点检为天子’。
有趣的是,这些预言在被当权者得知后,都曾试图去改变过,可造化弄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命运。
到了两宋时,谶纬神学一度消失,其中原因有赵大对于‘点检为天子’的忌惮,也有吴越地区谶纬神学泛滥的缘故,之后谶纬神学是如何消失的,想来多半是在程朱理学兴起后,经文被重新注释解析,以致谶言无法与纬书对照的缘故。
而且谶纬之学诞生之初,是为了加强皇权的稳固,到了后来反而成为影响皇权的不稳定因素,自然会被抛弃。
不过话说回来,这玩意要是运用得当,在唐末这个乱世中想要有一番作为,可谓轻而易举。
李君刚拿到这本《春秋运斗枢》的时候,想起这个时代也有人通晓次术,那便是建立吴越的钱镠。等南迁之后,有空去拜访一下这位钱氏奇人,看能不能学到一二。
至于现在还是解决蔡州那几个都卫要紧,天渐方晓的时候,斥候回报,王绪已经带兵进入蕲州。
中午时分,斥候又报,王绪已经顺利攻破蕲州刺使府,正在召集蕲州各郡县兵力商议。落日时分,刘行全已经随蔡州军到达光州,马賨要带兵立即赶往蕲州接手,被李君拦下暂时扎营在城外。
因为马賨所带的三个都有近一千骑兵,三千步兵,当队伍浩浩荡荡驶进光州的时候,李君就大感不妙。
以马賨所带兵力推断,秦宗权对于蕲州是十分看重的,而且这个三个都的兵力,想要借战车与刚刚下战场的骁卫都将其歼灭,几乎是不可能的。
蔡州军是从中原各藩道中一路逐杀出来的,其骁勇在唐末五代初期可谓赫赫有名,李君想在光州就卸下马賨一半兵力,可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如何在不惊动马賨的情况下,卸去他一半兵力。
何云义本想用大草乌款待马賨,但这样反而会让马賨产生疑心。可惜现在光州三巨头都不在,不然还能商量商量。
无奈,李君只能先摆下酒宴款待马賨,尽量给王绪和寿州争取时间。
宴席就摆在当日击杀刘健锋时的刺使府后堂,马賨刚进来就令士兵把守门外,以防不测,看来他哥哥马殷已经提前警示过他了,这就更不好下手了。
“怎么光州就剩李司马一人了?”马賨带着他的副将黄损和一干指挥使落座后堂,各个身披甲胄,警惕异常。
“还有,城外的百姓急匆匆向南赶去,是做什么的?”
马賨不断的追问,让李君无从可答,只能笑呵呵道:“马指挥使军务繁忙,连今日是中元节都忘了,那些百姓都是前去祭拜祖先的。”
“是吗?看着不像啊!”副使黄损狐疑道。
刘行全忙叫人上了菜肴,给马賨斟酒道:“马指挥使多虑了,前几年光州动荡不安,如今算是暂时安定,百姓有了期盼,自是得去告祭祖先。”
“告祭祖先也不用拖家带口吧?”
李君见马賨此时也警觉起来,忙回道:“马指挥使有所不知,先前为了防止流民生变,刺使大人开设了数百个施粥蓬,如今二州粮食已经节节告急,在下的意思是趁着刺使大人将蕲州拿下,将家中没有余粮的百姓潜往还算富余的蕲州,以保二州能渡过今年凛冬。”
“嗯……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就是难为李司马了。”马賨思虑道。
“哪里,哪里,还要辛苦马指挥使前去守卫蕲州。”
见马賨暂放心中疑虑,李君又问道:“不知秦大帅可有为难马先锋和张司马?”
马賨闻言,摘下兜鍪,叹息道:“秦大帅虽然信了我哥哥的话,没有处罚他们,不过现在也是戴罪之身,不可轻视,还需尽快接手蕲州才能脱疑啊。”
“倒也是。”李君说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解决马賨的妙法,“闻听决胜指挥使孙儒对马先锋和张司马二人另眼相待,不如让马先锋求他说说情?”
“李司马有所不知,孙儒此人性情爆裂,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是钱财还是美女?”李君试探道。
“是军权!”马賨直言道,“孙儒想让秦大帅出兵夺取宣州,以宣州之力转战东南,而后再取淮南,不过秦大帅抽不出兵力与他。”
“那马指挥使觉得我们刺使大人的兵力可足够孙儒进取淮南?”
众指挥使闻言,笑道:“近日听闻二州招募了不少勇士,还组建了一只都卫,不知有多少兵力呢?”
“骁卫都有近三千人,厢军有四千人。”李君实言道,“不过这些兵力都是刚招募而来,缺少训练,拿下虚弱的蕲州倒还好说,若是进取淮南就有点……”
“这倒好说!”副使黄损打断道,“若是李司马真有投效之心,我们留下一千兵力,帮你们训练招募来的勇士,想来蕲州已经攻破,又有我们三个都的兵力,孙儒将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
李君看向刘行全:“不知刘先锋意下如何?”
见刘行全一副愁眉不展,黄损又道:“刘先锋有何难处尽管说出来。”
“粮草!”李君抢话道,“为了攻破蕲州,二州粮草已经撑不到月底,如今再有一千人进入,恐怕……”
此时马賨也动心了,忙回道:“这倒好办,我们此去蕲州带了十天军粮,可留一半给你们。”
李君闻言,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粮草留给了我们,那马指挥使怎么办?”
“李司马糊涂了不是,蕲州粮草充沛,我们只要进入蕲州,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是糊涂了,是糊涂了!”李君说时,起身敬酒道,“那就多谢诸位了,等孙儒将军来时,我们再商议如何进取淮南。”
“为齐心协力干了此杯!”刘行全起身道。
“为进取淮南干杯!”
次日清晨,马賨走时就真的留下了一千兵力,李君让何云义准备好大草乌,准备夜里将他们麻翻,而后扒下他们的服饰,以备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