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不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力量初显现（上）

眼眸映照着寒光，百里逐绝仰望深邃的长夜，星辰隐去了光辉，细细的雨幕挥洒下来模糊了视线。

那也是一个雨夜，比今天更要深沉冷冽，雨点疯狂撞击在少年残破的身躯，他一手仓促地捂住腹部在无助哀嚎。

天是黑的，围观人的眼睛是黑的，他们的心也是黑的，唯独鲜血醒目猩红。

他像一条垂死挣扎的狗蹒跚着，只能去添脚下的泥水苟活！

血液汩汩流淌，他的灵玉受创，余生的修炼都将变得缓慢停滞，他这辈子就如一条咸鱼一样再也难以翻身了！

当然，在旁人看来他本来就是不知进取修行愚钝的垃圾，灵玉损伤跟灵玉废掉根本是毫无分别。

然而最令他悲痛惨绝的不是自己灵玉损伤，而是心中最珍重的一位少女甘愿跟着别人离去了，去干什么？去代替他赴死。

“他怎么还不死掉？这样的人待在这里有什么用啊？拖后腿，净给学院丢脸，没出息，废物，杂碎……”一个娇柔的女子怯怯道，她似乎不怎么忍心去大声地揭一个人的伤疤，只是小声私语，细腻软糯的声音引得众人无不暗暗点头。

“就是，拖累自己的妹妹跟着吃苦就算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要是他干脆一头撞死得了。现在哭爹喊娘的，丢人啊！”另有一人听后欣然附和道，好像用力贬低别人能令自己更加兴奋愉悦。

“快看，他站起来了，哎呀，他的眼神好可怕啊。”先前娇柔的女生心虚的往人群里躲了躲，拍拍胸脯，一张粉嫩的小嘴兀自说个不停：“他去哪？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要去自杀？唉，也好，早死早解脱吧，下辈子记住别再当个窝囊废了。”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所有人都在轻蔑不屑，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他们摇头，嘲笑，无动于衷，甚至盼望着他怎么悲惨的死去。

但无疑让所有人失望了，有不少人在心中这样叹息一声：“为什么还不死？”

死狗不是应当老实地趴在地上等死吗？旁观的人搞不懂，也不想懂，他们只想看他再度跌倒，向命运低头。

“趴下吧，你完了。”

“别再起来了，你是弱者，你就应该认输。”

“换做我们也会畏缩，你又何必那么拼命抗争呢？”

负伤的百里逐绝是垂死挣扎的野狗也是孤注一掷的猛兽，他受再大的伤再多的苦照样能站起来！这就是他和他们的区别！

“他们称我为败类，渣滓，是泥土里翻滚的臭虫，是一辈子妄想的癞蛤蟆，但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是……”

“能打倒我的人只有我自己。”他流着泪仰望暗夜，心中绝望悲伤，如泣如诉，如喷薄的洪流在咆哮迸发。因为他凄惨的明白不会发生任何奇迹，没有任何希望，那名叫素绾的少女已是必死无疑了。

“能救我的除了希望同样还有绝望。”

可笑的是，学院的高层一直以来给他灌输知恩图报的理念，自以为对其恩深义重，如有反骨之心那就是大不敬，实乃离经叛道。所以，当百里逐绝将整个学院几乎屠戮一空的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蠢货还未清醒，他们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纷纷痛斥他欺师灭祖，又痛苦叹息学院一手将其栽培待其恩重如山最后反倒是养虎为患。

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是对人尽心尽力却反受迫害的一方，无耻虚伪之程度就连玄崖见了也要甘拜下风啊。

……

已是九个多时辰过去了，百里逐绝和佘粼再也没有听到那种痛到骨髓的惨叫，反倒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是依旧潭水滔滔，不见平静，所以后者有些放不下心。

“冰火玄晶池未停歇说明他还没死，等池水平静下来那才是我们该担心的时候。”百里逐绝眼光老道，一针见血。

等了约莫两刻钟，百里逐绝方才缓缓起身，懒散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漫不经心地道：“差不多了。”随即残影几乎是瞬闪跃出！

脚尖一点水面，却连一丝波纹也没有荡出，仿佛比之鸿毛还要轻微，然后扎入池中抓住了如死狗般昏迷不醒的玄崖。

整个动作真是电光火石快到了极致，百里逐绝再次出来时却毫发无伤。

玄崖被整个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未时，这一天阳光正烈，但他醒后却是身体痉挛，又瑟瑟发抖了好一阵方缓过劲来。他是差点没死在里面。

冰火玄晶池变态的锤炼他是心有余悸，全身还时不时地颤栗几下，他仰面躺倒在草地里晒了半天日光终于缓过劲来。

玄崖狠狠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吐了出来，但还是吞吞吐吐的不愿起身，百里逐绝见状几步走过去，一脚踢在他身上。

“死了没有？”百里逐绝问道，“没死就赶紧爬起来。”

玄崖费劲地斜视了他一眼，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不过或许这句话起了作用，玄崖跌跌撞撞扶着树干起身，他腿肚子直转筋。

“你平日与人厮杀用的什么武器？”百里逐绝这般问玄崖，他还算满意对方的表现，因为他第一次进冰火玄晶池是真真正正地差点死掉。

“长剑。”他答道，想起了那柄他父亲给他的黑色石剑。

“让我看看。”

玄崖从灵空间中取出灵玄剑递了过去，百里逐绝掂在手中打量了一下，哂道：“破铜烂铁，你锤炼肉身完全不需要这种低等灵器。”言罢两根手指夹住剑刃微一用力，将其断成两截，干净利落。

“你……”玄崖猛一瞪眼，却无可奈何，因为他现在光是站着已经竭尽全力。

“你如有灵器傍身，或许对敌时暂时于你有所帮助，可你既然修习肉身就得学会不依靠外物。记住，时刻处于危险，时刻如芒在背。”

若论从前玄崖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个人疯了，但见识了此人的惊才绝艳后，此刻细细思考之下还是觉得这番话有些道理，由不得他不信。

一把菜刀长时间不用会生锈变钝，肉身也是如此，一直处于安乐闲逸的状态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强大。

“凶险即机缘，野生的老虎强过家养的万倍，最能磨砺本事的是生死之间的战斗，你丢弃灵器未尝对你没有益处。”

玄崖回复过来一些，气息逐渐平稳，感觉腹中空无一物甚是不安，想到灵空间中还存有铁杉牦牛的肉块，就不再理会两人起身走向一边。很快砍木生火，取出牛肉来搁在木架上，等到快熟之时不嫌烫地捧起烤肉风卷残云般快速塞进肚里，擦了擦油腻的双手，拿出还未喝完的玉洛樱往嘴里灌了几口，舒服的四肢岔开仰躺在柔软的草地间望向晴空。

奇异的酒香连两人都可以闻见，百里逐绝轻嗅一下，叹了声：“玉洛樱，几十年的沉淀了。这是之前院里酿酒师的手艺，虽然人不怎样，这酒香确实不是盖的。”

“你嘴馋了？”佘粼笑问，玉洛樱的味道芳香四溢，连她也喜欢这香味，清醇香绵还有种细腻的甜味在空气中飘散。

将玄崖的巨大食量收入眼底，目光灼灼的百里逐绝淡笑一声，“也不是没尝过，你有时间可以带些灵兽的肉类，都给他吃，别让他饿着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灵兽的肉质中含有不小的能量，吃了强身健体，在一定程度上壮大肉身。”他解释道。

“这小子明明是灵士了怎么还这么能吃？”佘粼不高兴的撇撇嘴，“你对他可真周到，我回头想想办法吧。”

热带雨林蚊虫颇多，不过冰火玄晶池方圆十里并不存在，所以几乎从鬼门关走一趟的玄崖吃饱喝足后晒着温暖的日光竟然昏昏欲睡，看见几只掠过的大雁他感到身心都放松了。

那是一种真正的放松，是毫无防备全身上下沉浸在悠闲安逸的氛围中，肚子填得饱饱的，阳光照得暖暖的，似乎回到了温柔的故乡，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我好累啊，我想睡觉，我……变强了吗？”他轻声呓语，眼皮渐渐遮盖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