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葫芦藤 第二七一章：户籍

前厅。

里正娘子托了茶盘笑眯眯进来，佟姜戈起身离坐，忙待双手接了茶盘放下，拉了里正娘子嘘长问短，“嫂子近来鲜少出门，可是有喜讯儿？”

“嗨，要有喜讯儿也就好了呢，我都快愁死，你说我这肚子咋就恁不争气。”里正娘子伸手拍肚子，语声里难掩抱怨之词。

“这事急不来，嫂子莫急。”

“能不急嘛，跟我同年的，人孩子都抱仨了，你说我这久没动静，我觉得有些对不住我家官人，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这方面的问题，正想着啥时候瞧瞧郎中，看看到底咋回事。”

“说来也巧，我还真就认识两个杏林圣手，且又都是女子，可让她们给嫂子瞧瞧。”

“是吗？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霄霄眼下就在我家做客，回头我就带霄霄过来给嫂子瞧瞧，嫂子心里也好有数。”

“就是说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都乱成一锅粥了，好在你今儿来了。”里正娘子感念佟姜戈的好，亲手斟茶敬佟姜戈。

“嫂子不用客气，我自个儿来就成。”佟姜戈接了里正娘子递过来的茶，于鼻间嗅了一嗅，就嗅出这茶不一般，笑道：“让嫂子破费了，我今儿有口福了。”

里正娘子笑得开怀：“不给你喝，留待给谁喝？你可是我和我家官人的大媒人呢，我感谢你都来不及。”

她是里正大人夫妻的大媒人？

这是多久前的事，她没印象了呢。

佟姜戈应得勉强：“城西这片儿谁不知道大人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嫂子得大人深情以待，可不知道羡煞死多少人。”

佟姜戈出了名的嘴甜，会说话，直说到里正娘子心坎儿里，一时，跟她也混熟了，打趣道：“瞧这话说得，就跟没人要你似的，你行情也不差，杨铁嘴待你如珠似宝，你们当初在隋堤都那样了，我可是亲见了的……”里正娘子忽而想起她和杨铁嘴退亲那档子事儿，蓦然住了嘴

“哪，哪样？”佟姜戈愕然抬头，望向里正娘子，她和杨霁有里正娘子说的这般亲近过？

为什么她的记忆里都是杨霁对面冷面冷口，而她尽管上赶着讨好杨霁，也没见杨霁对她有多亲近，他们连手都没拉过好吧，又能发展到哪样？

“我不太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嫂子当真遇到过我和杨霁在一起？”

“那个……我也就是远远儿瞧见个侧面。”杨铁嘴她压根不认识，但是听说长得英俊潇洒，虽说只是个侧面，十有就是杨铁嘴。

佟姜戈眉心皱起，里正娘子所见到的人会是杨霁？

里正拿了户籍簿匆匆来了：“让佟掌媒久候了。”

“是我叨扰了大人才是。”佟姜戈接了里正递上的登记簿，细细翻看，忽而翻到佟家那页，佟姜戈停下，不由多看了一眼，当看到自己那页，佟姜戈暗暗吸气。

佟姜戈，女户，公元1087哲宗元祐二年丁卯日戌时一刻生人，公元1102徽宗崇宁元年三月继任掌媒一职，掌管私媒，业绩斐然，誉满汴京。

元祐二年？

可是记忆中她明明是公元1093哲宗元祐八年出生？

怎会这样？

按户籍簿年份算来，她今年该是二十二岁，不是十六岁！

观她面色有异，里正问道：“佟掌媒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大人之前，户籍簿是由哪位大人掌管？哦，我指的是元祐年间。”

“是家父，佟掌媒不是要查崇宁年间，怎么又扯到了元祐年间？”里正听得有些糊涂，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他之前，一直都是他父亲老里正在任，他父亲过世后，就由他继任里正一职。

“敢问大人生辰是哪年？”她记得阿婆好似提到过，里正痴长她三岁，当初要不是与杨霁定亲，与她定亲的极有可能是里正曹烨。

里正夫妻面面相觑，里正娘子哧的一声笑了：“佟掌媒怎生不记得了，我家官人是神宗元丰七年生人，而我则与你同庚，都是哲宗元祐二年啊。”

佟姜戈如遭五雷轰顶，她感觉整个脑子都乱了，里正的确长她三岁，里正娘子与她同庚，今年该是二十二岁，可为什么，她记忆中自己只有十六岁！

她竟然凭空缺失了六年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不瞒你说，与咱们同庚的还挺多，像冯兴儿，陶大花，佘云，哦，就如今的宁都郡主，再者就是阿绣嫂，你看，咱们都是元祐二年生人呢，啥时候，咱们也搞一个同年会，也坐在一起聚聚。”里正娘子一席话，惊得佟姜戈踉跄后退。

“元祐二年？”

“不是元祐八年！”

“到底是哪一年？”佟姜戈碎碎念。

里正惊看向她：“佟掌媒，你没事吧？”

佟姜戈犹在自言自语：“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该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该相信阿婆说的？我又该相信谁？”

“她怎么了？”里正娘子就听她嘴里来来回回说什么相信谁，不该相信谁，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里正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

“佟掌媒，你不再坐坐啦！”里正娘子追出门。

佟姜戈嘴里反复念叨那两句：“元祐二年，元祐八年，元祐二年，元祐八年……”

“下官恭送……”

里正拱手，闻人臻扬手，径自越过里正，走向佟姜戈，轻声唤：“阿姜。”

佟姜戈缓慢转身，原本澄澈明净的双眼此刻顿失往日神采，擒了他手，惶惶问他：“你告诉我，我是哪年生人？”

闻人臻轻轻将她拢进怀中，生怕她受到惊吓，大手一遍遍抚着她乌发，软声安慰：“不论你是哪年生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挚爱的阿姜。”

里正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是他！

原来竟是他！

里正娘子所站方位，恰好看到一对相拥的身影，而他的半边侧脸，像极了她当年于隋堤看到的那人——‘杨铁嘴’！

“乖，闭上眼睛，睡一觉就没事了。”

目送‘杨铁嘴’横抱佟姜戈出了她家大门，里正娘子猛摇里正大人胳臂，一脸兴奋：“汴梁二美果真名不虚传，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里正回过神来，“不知道就别瞎说，汴梁二美取自汴梁二媒谐音，谐音你懂不懂？”

“哼，我不懂，就你懂。”里正娘子鼻子哼哼两声。

里正笑了：“看来娘子很懂哟，劳烦娘子替为夫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