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江湖路 （十八）逝去的回忆

血红双眼的光芒逐渐暗弱下来，一阵碎裂之声响起，少年邪祟的表皮鳞甲逐渐脱落，一点点落在地上，里面的清秀少年，也是现出脸庞。

“是他？”张书凌不知作何表达，邪祟外壳里面的人，竟是头天来到平阳遇到的少年小虎！

“嘁！不是真正的邪祟吗？怪不得对我安神音毫无反应！”阿九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看来还是受了重伤。”白清说道。

是的，中了雷泽相攻的人，身体与精神都会承受莫大的伤害，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我的父亲，死了……”半晌，那少年才低声道。面色的呆滞，就像是雕塑那般。

“他的父亲？”白清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他的父亲，生前貌似是这里极具威望的侠客，喜好劫富济贫，但是被一位道长说教之后，他父亲就投案自首了。”

张书凌眼神一怔，几年前，他和烈九玄云游至此，不正是遇到了一位喜好劫富济贫的侠客吗？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些人利用了他心中的黑暗。”张书凌回忆起那日的景象。

大约是四年前，烈九玄带着尚年幼的张书凌云游至此，听说了一位英雄人物，正是夜侠秋剑云。

烈九玄找到了这名侠客，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当时秋剑云是装束成普通人在酒楼之中的。

“我的事情，与你何干？”一脸颓气的秋剑云眼神冷漠的望着二人。

“难道夜侠没有为后代考虑吗？”

烈九玄一针见血，秋剑云手中的酒碗被他捏出几道裂痕。

“请坐！”沉默了一会儿，秋剑云邀请烈九玄二人坐下。

“问君迷茫言三语，当是迷津指路时！”

“还望道长教我！在下洗耳恭听！”秋剑云的眼神依旧冷漠无比，或许是习惯对外人这样。

“呵呵呵……”抚须笑了几声，烈九玄才说道：“世间本无定理，物竞天择乃是最好的维持！”

“道长此话何意？”

“我听闻你喜好劫富济贫，然而你可知如此做，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为什么？”

“我方才也说了，世间常事本无定数，你洗劫一方富人，他们会因为财产的缺失而变本加厉的去鱼肉百姓，就算你杀了他们，也会有新的恶势力产生来填补空缺。”

“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那些穷苦百姓经历了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秋剑云拍了下桌子。有些怒意。

“夜侠稍坐，听我一言，世间有常亦无常，有常者，天地之间阴阳相衡，你帮助了穷苦的百姓，他们会因为你带给他们的不劳而获变得懒散。又因为你获得的获得也是不义得来的，所以你无法以真实面目去面对自己的孩子。”

“这……可是那些富人敛的财，都是穷苦人家拿命换来的！”秋剑云话罢再次沉默。

“非也，所谓的劫富济贫，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帮助了那些弱势，他们会变得依赖与你，强势者会因为自己的财物缺失而归怨于弱势，你因为得来不义之财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所以你是痛苦的，弱势的一方被强势归咎，会迎来二次的压榨。变得更加痛苦。”

烈九玄看着陷入沉思的秋剑云，又道：“既然你和被你帮助的人最终都是会痛苦的，那么你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你的孩子，你也想让他走上你这条提心吊胆之路吗？

所谓真恶，永远会被真善的一方持衡，就像匪寇强盗之流，官府作为正义与善的一方，永远会清剿他们，此谓之阴阳相衡，善恶相抗。而一个人的力量，是永远无法打破这个平衡的！如果一个人能打破，那世上便也不会有官府的存在。”

“是这样吗？”秋剑云捂着脑袋，沉思了下去。

“记住，你能改变的不是任何一方的处境，你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而整个体系也会因为你的改变而改变……”烈九玄此话说完，张书凌和他都是不见了踪影。

“真实的……自己！”秋剑云念念有词，似乎烈九玄的话，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次日，土村所有人都是收到了夜侠秋剑云被凌迟的消息，这个时候官府推行的正是严法，法不容情，即使他监斩官心里有很大同情，也对自行被官府抓住的秋剑云无能无力。

而本地最大贪官也被抄下乌纱入了死狱。据说是秋剑云最后的心愿，所有贪赃的证据，都是夜侠一人掌握的并交给官府的。

夜侠最后，选择了相信正义与善的一方，选择了直面真实的自己。他的结局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而即将离开的平阳的烈九玄二人同样当时就在菜市口。

“师父，那个叫夜侠的好可怜啊！”年幼的张书凌朝着烈九玄说道。

“呵呵，书凌你记住，他并不可怜，他有担当，他能面对真实的自己，看来，他并不只是一位只有武力的侠客，他善于思考……”

“嗯？”

“走吧，书凌，该回去了！”

……

时至现在，张书凌依旧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在这件事后独自思考了好几天。

“我的父亲死了，都是你们这些道士害的！”似乎是恢复了神志，变得能言语，小虎嘶吼起来。

“他只是选择了面对真实的自己，而不像你，你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张书凌突然骂道，阿九和白清都是愣了愣神。

“什么？”小虎子趴在地上，一脸的艰难。

的确，小虎子的死，夜侠的死，他都是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虽然夜侠是他的榜样一般，可他也没有像夜侠那样，惩治了贪官或是什么。

“你的父亲，最在意的就是你，他希望你能成才，而你却堕入鬼道，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父亲！”张书凌说着，胸口却又不自觉的疼了起来。

“那你又了解什么？！”小虎又是嘶吼起来。

“我所了解到的，就是你一直逃避着过去的阴影，以及逝去的回忆……”

“……”似乎这话也是一针见血，小虎愣了半晌，脑海中尽是小豆子满脸挂红的景象。

但没多久，阿九笛音的效果已经消失，那大片的被控者全部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