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嘉措觉得自己的这一次出使南中算得上是涨了大见识了。
从巴里萨尔城与李家的三公子会面之后登上海船一路沿着孟加拉湾南下先后在凌家卫岛、李家坡、雅加达等处游历了一番虽然早已被人告知这里并不是宁远伯的驻节之处不过是外围要冲罢了。
但是这几处的商贸之繁荣市面之兴旺人烟之稠密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陈列嘉措的思想意识。
便是大博学珍宝智者和大海上师、固始汗驻节的日喀则、拉萨的繁荣程度也远不及这些外围要冲。
不过最为令陈列嘉措震惊的是那些在海面上疾速如奔驰烈马的船只还有那些随时可以爆发出天雷的黑大粗重的管子。一声天雷过后便是一处烟尘腾起或是一根冲天水柱。
城池外面的兵营之中那些身体强壮满身充实精力的兵士们各个顶盔掼甲全副武装。那些刀枪盔甲的倒也罢了最令陈列嘉措目不转睛的就是士兵们身上背着的那些号的大黑管子。里面同样可以施放出天雷不过声音和威力了许多罢了。
他亲眼看到几个兵士使用这样的号黑管子用来打猎一排天雷响过之后几头野鹿哀鸣着倒卧在地上。
走进城市之中随处可以看到身上穿着丝绸衣服的贵族而更多的平民则是身穿着纺织精美的棉布那棉布织造的十分细密紧实。平滑的如同少女的肌肤一般。
难道城中便没有堆穷、朗生之类的奴隶吗?
不过很快这点疑问便在城外的各处工场、仓库、工地得到了答案。
那些来自于倭国的劳工各处因为战事而从平民经过俘虏这个途径而演化而来的官奴们身上披着用多层棉布重叠制成的垫肩等护具往来搬运着各种大货物或是用手中的工具将炉渣混合着搅拌好的烧灰石子沙子等物铺洒在地面挖出的路基上之后再用巨大的铁制碌碡重重的碾压过去使其变得坦荡如砥。
一声哨子响亮那些官奴和劳工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排好队来到炊事车前准备午饭。
陈列嘉措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几个身上满是刺青面色黝黑。浑身腱子肉的官奴手中巨大的饭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被南中百姓称为洋芋的作物胡乱切成大块混合着鱼肉炖在一起。油光光的肉汤在官奴们的碗里发散着诱人的香味。一个官奴有些敌意的打量了陈列嘉措一样。如果不是陈列嘉措身上衣着华丽。虽然样式有些奇特但是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想来不是和自己争抢食物的。这才放心的拿过一旁的筷子狠狠的咬了一口串在上面的玉米面窝头。
“大人这些朗生、乃差、堆穷们为什么会有肉吃?”陈列嘉措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奴隶就是一群会话的牲口除了为主人劳作以外最大的用处就是在主人有需要的时候献出他们(她们)的身体和生命来满足主人在**和精神层面的种种需求。
“我家伯爷当年曾经有过话养牛之人自然不愿意牛死。让官奴吃得好些才有力气去做事。嘉措大人难道没有看到那边蹲着的那群人吃得便和这些官奴不同?他们都是因为没有完成定量才会被罚去吃差得多的伙食的。”
“哦哦”陈列嘉措似乎脑袋里有些明白了原来管理奴隶也有更高级的办法不一定非得是皮鞭水牢。
这些倒也罢了最令他胆颤心惊浑身发冷的则是那日在九龙江观看军兵操演。
那一日正好是九龙江地区各府联合搞春季大操演的日子。
按照南粤军的制度各处村镇完全都是类似于内地卫所所有的人都是军籍。贰伍捌中文zw.cōm
“射击”
随着军官的喝令之声闪着寒光的密密铳剑下两排火铳一阵齐射。
大片大片的硝烟腾出爆豆般的铳声鸣响不停。
三十步以外密密麻麻的稻草靶子被这密集的弹丸打得东倒西歪发出阵阵哀鸣。
这番举动看得在场的二万余人一个个如醉如痴。随着最后一声铳响的余音散去场上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这样的演示着实令人感到振奋。火力太猛烈了一般情况下面前的敌人面对此等打击基本上都会崩溃。
面对陷入崩溃恐慌的敌人火铳兵们还可以衔尾冲杀用手中的铳刺将他们的崩溃速度加快直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然这等战术对于火铳的制造、加工等各个工艺流程的质量要求严格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否则一个士兵手中的火铳发生炸膛影响到的将会是他左右前后的袍泽。
除了对武器的要求严格之外对于战士的纪律水平和心理素质要求更高。试想一下板机就在身后扣动眼睛的余光之中可以看到一簇簇火光在身边冒起巨大的火铳声在耳边回荡刺鼻的硝烟味道近在咫尺。一般的军队确实无法使用这样的战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作为一个玩火铳的外行陈列嘉措只是觉得火铳密集射击打得靶子左右摇动最后在干燥的稻草上冒起阵阵青烟这一幕很有些好玩却不曾对他有什么触动。
当真让他感到恐惧的则是随之而来的马队冲杀之术。
蹄声如雷马鬃飞扬数百匹南粤军的战马在场地上往来奔驰扬起冲天的烟尘。
这一幕倒是让陈列嘉措颇为感到亲切坐船坐的他大吐特吐今天看到了如此多的战马怎能不令他欣喜?
但是令陈列嘉措有些不解的是马队的列阵方式和队伍当中的那几门火炮。却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做作。
那是四门六磅炮被四匹果下马拉着虽然火炮颇为沉重但是分摊到四匹马身上却也不觉得什么照旧奔走如飞。
骑兵的身上、马上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令人眼花缭乱除了内中有数十人装备了长枪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只有一柄马刀斜斜的举向天空。背上和马上没有陈列嘉措熟悉的弓箭倒是很多人身上都有火铳胸前的甲胄上斜斜的挂着子药盒子。
当真奇怪骑兵居然还有火铳?
在陈列嘉措的印象里固始汗和自家的骑兵都是配备着弓箭马刀作战时成群结队向敌军奔驰冲击回旋盘绕不断的以弓箭射杀敌军。每次弓弦响动都是雨点般的箭矢飞向敌阵。间中偶尔会夹杂着一些铁骨朵、石头等投射武器。
这些藏民骑兵还有固始汗的青海蒙古骑兵都是自幼便生长于马背骑术精湛马上种种动作精熟无比。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弯弓搭箭。也是个个准头精确其中不乏射雕手。(起马背民族生长于马背当年有一部电影悲情布鲁克。别的都忘记了。就记得里面的蒙古骑士在马背上做出的种种动作。其中还有一场激情戏是在马背上完成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看看。)
但是眼前这支骑兵却是颠覆了陈列嘉措对于骑兵作战的金科玉律。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方才在场地之中奔驰了几圈的骑兵们迅速列队。那四门六磅炮被牵引到了队列的最前方调转炮口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不远处的数百个草人。
短时间内。便准备完毕他们熟练的列阵动作让陈列嘉措为之惊讶草原上的骑手们若是想完成一次列阵至少要一碗奶茶的时间而在密集的队列当中还不时传出各级军官们的呼喊声:“密些再密些人挨人马挨马膝盖挨着膝盖”
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之中一列列战阵排成一把把竖立的马刀闪闪银光似乎感受到了紧张气氛很多马匹开始用前蹄刨起地来一些战马打起了噗噗的响鼻。
“开炮”
四门六磅炮朝着远处那虚拟的敌军骑兵发射出了炮弹四枚炮弹带着炙热的气流朝着那些靶子飞去。不曾待炮弹落地炮长们便大声督促着炮手和驭手迅速移动炮位将冲击通道让出来
一列列的骑兵齐头并进开始缓缓奔驰。
“控制速度控制速度”
在军官们不断的吆喝声中骑兵开始缓缓的发起了冲击与蒙古骑兵攻击时队形由密集变得迅速疏散不同南粤军的骑兵队形排列更加紧密就算随着队列排面之间距离的拉开骑兵们可以放马奔驰但是同一排面之间也始终团结紧密一排排的马刀只往前斜指。
骑兵奔腾而来似乎夹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潮水般的骑兵涌过大地马蹄踏地声有如奔雷。作为一个经验丰富骑手陈列嘉措明显感觉到这些骑兵胯下的马匹无论是从体态、毛色到精神状态都和它们背上的主人一样是天地间最为优秀的马上战士。它们已经是最好的战马
当晚在馆驿之中面对着一桌丰盛的晚饭陈列嘉措却失去了往日的好胃口。
自从登上南中的土地开始他就已经被这里的精美饮食所折服。同样是牛肉为什么这里的厨师烹调出来的便那般软烂香浓而自家带来的厨子精心制作的牛肉同人家一比便有些喇嘛站在大博学珍宝智者面前的感觉水准高下立判。
但是今天面对着眼前的二十多道菜肴还有那浓烈的烧酒陈列嘉措却是食不下咽。
“嘉措大人想来是饭食不可口?下官命人撤下去重新照着大人的口味制作便是”
一路一直陪同在他身旁的礼司官员很是有礼貌的向他陪着笑脸。
“不是大人这饭食相当的好很多都是大博学珍宝智者、大海上师、固始汗也不曾吃过的”
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汉话生硬的回答着礼司官员的问话陈列嘉措却脑海之中仿佛开锅一样回放着在大校场时这位官员的话。
当各部操演完毕各自收操回营之后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又意犹未尽的陈列嘉措信口问了这位官员一句:“这样的精锐人马贵主上麾下有多少?”
“我南粤军治下生民何止亿兆主公早有法度。凡成丁者皆是军士。每年务必有数月的操演。如此推算下来将军麾下何止千万精锐?”
礼司官员随口一句惯了的外交辞令却吓得陈列嘉措顿时吃不下饭了
千万精锐?
在乌斯藏便是全数算上不仅仅是信奉黄教的只要是在乌斯藏土地上生活的只要是会走路能吃饭的满共算下来也未必有百万人
这百万人中还要去掉老弱妇孺寺庙里修行的喇嘛真正能够上阵拼杀的不过十中一二。这些人盔甲刀枪都不齐全。如何是那些全身披甲的南粤军精锐的对手?就算是固始汗的怯薛军。也未必能够做到全身披甲
何况那些施放天雷的武器足以让最强悍的武士转眼间变成一滩血肉。
难道这就是菩萨驾前护教法王手中的降魔法器?
何况还有那些恐怖的骑兵。完全不顾对方感受的野蛮打法骑兵。靠的是马上技艺。怎么能够如此不管不顾的直接硬冲过去?
在他心目中固始汗的骑兵便已经是纵横青海、乌斯藏等处无敌了但是。比较起来今日看到的骑兵虽然骑兵的个人技术远不如固始汗手下的骑兵但是论起骑队的严整密集固始汗的军队却是不堪一击。
他们使用了几百年从成吉思汗那个年代便流传下来的骑兵战术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的阵型东一堆西一堆稀稀拉拉把部队分成一丛丛的队像灌木丛。阵列是四面八方阵冲锋时骑兵队形是等距离分五路向前面对如墙而进的骑兵显而易见会被撞烂。
就算他们迅速汇合不过阵列相比较起来还是稀疏很多完全可以劈头盖脸撞过去撞开一条通道一直奔到目的地。
口中味如嚼蜡的品着美酒佳肴陈列嘉措脑海之中还在不停的回放着今日见到的情景“若是我乌斯藏军马与南粤军对垒面对他们如此蛮悍的打法该如何取胜?”
怀里那具温热光滑的身躯蠕动了一下。这才让一直脑子里萦绕着这个问题的他惊醒却已经是月明星稀的时分了窗外几只鸣虫在芭蕉树的阴影下低声欢唱着。怀里的那个天方胡姬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水味道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牛奶膻腥味道倒是让陈列嘉措颇为舒服的吸了一口。
冥思苦想了半宿陈列嘉措始终想不出应该如何对付南粤军的骑兵缺德战术。没办法他们的骑兵阵列太密集了几乎马挨马虽马与马之间也有间隔但快速运动中这瞬间要巧巧穿过去非有顶级骑术非常敏锐的预判力不可。更何况马背上的骑兵手中的马刀恰好封死了这个间隔空隙。
就算马匹有自己寻找空隙的本能多数情况下不撞也得撞。
而固始汗手下的青海蒙古骑兵稀稀拉拉的队形根本就没有队形的乌斯藏骑兵面对这种骑兵墙战术明显吃亏。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蒙古军队的重骑兵时代已经一去不回。从元顺帝以后蒙古骑兵就已经丧失了装备重甲骑兵的物质条件。所残余剩下的除了祖先的荣光之外大多是散兵骑射等经验。
以骑兵墙对骑兵墙这样的打法又如何呢?陈列嘉措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但是又立刻被自己苦笑着否定了。就算他们阵中有人装备长矛重斧也组织不起这样的密集阵列。
蓦地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为什么只是想着如何与南粤军对抗成为敌人?佛爷们派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是想和南粤军联合甚至只要能够借助南粤军之力量对抗其他教派便是称臣又如何?我只管把这股强大的力量转移到其他教派头上便是”
想到此处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宽敞明亮起来。怀中那个天方胡姬扭动着灵蛇一般的身躯顿时让陈列嘉措感到浑身火热胯下蛙跳不止。
他虎吼一声翻过身去将那天方胡姬压倒在身下便开始大力驰骋起来
第二天当礼司官员再次见到他时陈列嘉措俨然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贵族公子派头。
“贵官我们今日便启程往顺化去见伯爷如何?我打算尽快将贵我两方通商和美之意向伯爷面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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