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死城 第十五章 人心险恶

卫保堂还真没说谎，他临走前塞给尹明朗的钱袋里只有几块碎银子，掂在手里轻得可以，只怕连一两都不到，此外还有些铜钱。尹明朗完全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情况，但好在事发突然，自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有不少刻着玄文的珠宝饰物，虽然自己法力被封禁，用不了玄文，好歹这些东西本身也是无价之宝。

尹明朗收拾好心情，准备开始探险：（只要有钱就没问题。话说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现在尹明朗所在的地方，正是他最初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地方——外城的老区，即外城大家族的居住区。这里大多是数进数出的大院，到处都是没有窗户的石墙，人员往来也并不频繁，所以显得十分冷清。要想找到客栈或是酒楼，尹明朗必须向北走到神恩大道，那里倒还算繁华。

（外城规划还蛮复杂的。）尹明朗十分顺从地向北走去，这里的小路一尘不染，晚秋的寒风吹来，尹明朗只能听见庭院里枯叶的沙沙声。

在很多大宅的门外，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雕，门板上也刻画着抽象的纹饰，这些都象征着一个或数个神灵，百姓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祈求平安富贵。

（就没人拜一拜学者吗？学者们离这帮人那么近……）

尹明朗还不明白，在百姓看来，学者们比神灵还要遥远，高高在上的学者毫不在意凡人的死活，还不如信仰诸神，获得些许安慰。

很快，尹明朗就走出了层层叠叠的大宅，走到了街道上。神恩大道是数年前神教势力募资重新修建的，大家感恩神教的慈悲，干脆把街道名字改为了“神恩”。

“这位小公子，你可是迷了路？”一个胖胖的妇人满脸担忧地走了过来：“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尹明朗摆摆手，自己的家遥远得很，这些“凡人”可没办法带他回去。

这时，旁边又走来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呵斥道：“还不快滚，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攀上贵人。还在这儿献殷勤。”女人收起了脸上的关怀，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见那女人走了，商人瞬间变脸，满面堆笑地摸了摸尹明朗的脑袋：“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啊？来，别怕，叔叔带你去吃好的。”

这帮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尹明朗走投无路，扯下领口缀着的大珍珠，随手一扔，男人像老鼠见了肉一样扑了上去，尹明朗则趁机溜进了一间茶馆，躲过一劫。

尹明朗在店小二的帮助下选了茶水点心，结账时又随手扔了颗珍珠，店小二看见他这一副贵公子打扮，出手阔绰，也不敢问什么，只能目送他离开。尹明朗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天色渐晚，看来也是时候找个地方歇下了。

（大神，快推荐个住得地方，天黑之后坏人更多！）尹明朗东张西望，生怕会从哪里钻出个人贩子。

最好的客栈不宜太张扬，尹明朗此时应该顺着小路走进顺民胡同，在那里有间小客栈，是绝佳的歇脚处。

（有大神指路就是放心。）

尹明朗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顺民胡同，这里果然偏僻，哪怕是外城本地人，也未必能从这四通八达的大道拐进这个小巷。

尹明朗没用多久就找到了那间小客栈：（有来客栈？这不就是间破房子吗？竟然好意思叫客栈。）他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老板娘倚在柜台前，正准备关门休息，看到这么个衣着华贵的小孩走进了也是吃了一惊。

“孩子，你是哪来的？这是要……找人？”

尹明朗喉咙说不了话，只能指向柜台前歪歪扭扭挂的牌子：“住店一晚五百钱”，随后又从衣服上拽下一颗珍珠，抛给了老板娘。

“我的乖乖，这珍珠换成五两银子都够了……”老板娘声音颤抖，向身后高喊：“当家的！来了个小的！”喊完又温和地问道：“这位小公子，你家大人呢？他们怎么没过来？”

尹明朗想了想，从柜台上拿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道：“离家出走，来此借宿”

此时店老板也走了过来。老板不识字，便由老板娘读了起来：“离家出走……来此借宿？”老板一喜：“黄脸婆，快，快把板子拾掇拾掇，好几天没开张了，咱们可得好好招待招待客人。”这对夫妇笑成了两朵花儿，簇拥着尹明朗，把他送向了楼上客房。

客栈的房间很是朴素，一张木床、一个小桌，连凳子都没有，夫妇俩把尹明朗送上了床，老板娘又搬来一个木桶，说要为他烧水洗澡，店老板则春光满面地下了楼，去给他准备晚饭去了。

“小公子是哪家的人啊？”老板娘直接蹲在尹明朗面前，唠起了家常。

尹明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那……可曾有人知道你来这儿吗？明天有没有人来接你？”

尹明朗又摇了摇头，老板娘叹了口气：“这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喉疾，说不了话啊？”

这回尹明朗终于点头了，老板娘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怜的孩子，别担心，明天咱们带你去官府，给你张贴告示，你家人一定能找过来。”

尹明朗摆了摆手，拿起随身的纸笔：“他们不要我了，暂住一个月”

老板娘楞了一下：“哪有这样的家人？多好看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看你也是身处名门，可别撒谎骗人啊。”

尹明朗十分真诚地拉住老板娘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老板娘一看他不像说谎，眼泪就掉下来了：“天可怜见，他们不要，我要！孩子你放心吧，咱们一定把你照顾好！”

正说着话，老板就端着两盘菜走上来了：“炒鸡蛋、拌凉菜，我看你也饿了，先随便吃点，明天想吃啥跟我说，我炒菜本事是一绝。”

饭菜简易，但香味扑鼻，尹明朗看着这对热心肠的夫妻，不由得心头一暖，在纸上写道：“谢谢你们，日后一定报答”，随后坐在床上，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只写字不说话啊？”老板好奇地问，老板娘解释道：“有病，不会说话。家人也不要他了。”老板听了啧啧称奇：“真是什么事儿都有，诸神保佑啊，咱们倒是交了好运。”

“快别感叹了，这饭你作料加足了没有？”

“那当然，多久没见到外地人了，砒霜囤了一箱，正愁没地方用呢。”老板得意道。

听到这儿，尹明朗扒着饭的筷子停了下来，他震惊地盯着这夫妻俩，他们脸上依然很真诚：“别怪我们心狠，孩子，要是我们不吃下你这肥羊，别人早晚也会下手。以后见了诸神可别告我们状啊。”

很明显，这是间“有来客栈”是个有来无回的黑店。尹明朗肚里传来剧痛，他翻倒在地，开始呕吐，但是已经太晚了，尹明朗年纪尚小，砒霜的分量也下得足，他很快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开始抽搐，黑店夫妇看他已经快要断气，便凑了过来，把他全身搜了个遍，取走了所有值钱的玩意。

“妈个巴子，这小肥羊是真有钱，瞧瞧这身上穿的，瞧瞧这料子！啧啧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丝绸！”

“当家的，做事留一线，给孩子留件衣服吧。”老板娘劝道，店老板卖了自己媳妇一个面子，给尹明朗留了件内裤，他看尹明朗脖子上还挂着块石头，看起来没什么特异，便也大发慈悲没有摘下。

等他们完工，尹明朗也彻底断了气，店老板扛着他，一把丢进了木桶里：“黄脸婆，明天趁着天不亮就把他扔到废街上，别让人看见。得了，休息去吧。”老板看了眼桌上的菜：“可惜这菜了。”他端起盘子，一并扔进了木桶。

“唉，造孽啊……”

外城夜晚降临，一切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