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死城 第二十四章 密谋

小飞领着尹明朗一路向醉生梦死楼的前厅走去。他们眼前的正楼恢弘大气，飞檐上挑，砖瓦绵密，与北地的平顶建筑大相径庭，竟然带着浓厚的中原风格，小飞向门口守门的侍卫亮出一块木牌，侍卫恭敬地放行，他们这才算是进了真正的“醉生梦死楼”。

楼内陈设十分简洁，厅内规整地摆放着楠木桌椅，身份显赫的贵人们落座调笑，觥筹交错，这里不像是有钱人的销金窟，倒像是个雅致的茶馆，数十个仆人忙上忙下，为客人们端茶倒水。这热闹的场面小飞看也没看，拉着尹明朗直接上了楼。

（这个地方前后的装修风格差别也太大了……他们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看来外城水很深啊，等我回去一定要叫人好好调查一下。）尹明朗暗自做着打算，此时小飞已经走到了一扇门前。这门上刻着繁复的雕花，样式十分古朴，想必门里面坐着的也是个讲究人；门楣上用通用语写着“云集”二字，笔法粗犷豪放。门外已经聚了一群人，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人十分显眼。他个子奇高，身上穿了件破烂的麻布长衫，脖子上挂着一根快要垂到肚脐的长链，形容枯槁，面容严肃，手上捧着一个玉石盒子。小飞径直走到那男人面前，恭敬地行礼，说道：

“贾长老，抱歉抱歉，我路上有点小事耽搁了，云集居还没开门？”

贾长老自上而下地瞥了一眼小飞身后的尹明朗：“这个‘小事’怕是值不少钱吧？怎么，觉得自己房间太大，想放点东西填满？”

“要是贾长老觉得我房间小，不如帮我向上反映一下，换个大点儿的？”小飞嬉皮笑脸地回答，贾长老倒也没生气，哼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算了，你自己花钱，我也管不着。你来得正好，楼主放出话来，这次商谈十分重要，一次只能进一人，我这边可能要费些时间，你自己回去吧。”

“真的啊？”小飞兴奋地问：“那我可就直接坐马车回去了，你呢？走回神教？”

“别耍贫嘴，我自有办法，快滚快滚。”贾长老骂着，表情却缓和不少，他似乎是特意为了等小飞过来才在一直待在门外，没有进去。

小飞当然明白贾长老对自己的关照，他再次行礼，目送贾长老走进云集居，这才拉着尹明朗走出了这栋神秘的木楼，一边走，一边向尹明朗说着：“刚刚那是贾长老，他脾气挺古怪，但是为人很不错。这人最讨厌别人多嘴，你不会说话，一定能和他处得来。”

尹明朗倒不是很在意贾长老，他不住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云集居，心里好奇这个楼主跟神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小飞看出了尹明朗的好奇，解释道：“贾长老现在正跟楼主大人商谈要紧事，跟咱们无关，别去想啦，对你没什么好处。来，哥哥带你去坐马车，咱们一起回神教。”

（他跟我说话就像哄小孩似的，小爷我什么世面没见过，坐个马车，瞧把你……卧槽！）尹明朗正在暗自吐槽，可等他们走到院外，瞧见了马车的真容，他可是着实见了世面：神教的马车奢华无比，打磨精致，这都不算什么，它特别之处在于拉着马车的动物，这动物似马非马，身形矫健，通体乌黑，头上生角，它此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飞，那眼睛却完全不像马，分明是一双极富神韵的人眼。

“啊，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马神爷爷，他平时都是神教的看守，威风极了，今天特地跟我们过来充场面——马神爷爷，多谢您了，贾长老他晚些回去，叫咱们先走。”小飞非常认真地作了介绍，又向马神行礼，这位“马神爷爷”看起来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小飞这才把尹明朗抱上马车，接着自己才坐了上去。马神无需指引，低沉地呼了一口气，声音像极了老人的叹息，随即拉着马车，径直向东方走去了。

马车行驶十分平稳，小飞悄声对尹明朗说：“小兄弟，神教里妖兽不少，一个比一个好面子。别怕，他们都好应付，交给我就行了。”

原来小飞他们侍奉的太牢神不只是刑狱和复仇之神，还是这个世界里妖族的保护神，每天来到双环外城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就混杂着不少妖精，这些妖精大部分都只是粗通变形之术，没有多少自保能力，再加上学者们厌恶妖精术士之流，它们只好投奔太牢神教，以寻求庇护。

（原来这个世界里除了术士，还有妖魔啊？可惜我之前一直在学院里待着，错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尹明朗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困境，不管是遇到术士还是妖魔，他的小命都能在瞬间交代，更别提潜在的危险——他阴差阳错地逃离了醉生梦死楼，绝对是捡了一条性命。

（我就知道醉生梦死楼的水很深，要是能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就好了……）尹明朗思考着，与此同时，在云集居内，贾长老也正式跟楼主见面了。

云集居正中，端坐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衣着暴露，媚眼含情，身后站着两个俊俏的男宠，唇红齿白，皮肤娇嫩，仔细一看，他们甚至还化了妆。

“贾长老，您这一路可辛苦了。”女人开口，声音婉转动听，她把尾音拖得老长，语气甜腻到了骨子里。

贾长老不为所动：“楼主，此事事关重大，您是不是该……”他冲那两个油头粉面的男宠点头示意，女人笑道：“别这么大惊小怪，他们哪有胆子泄密。”她伸出白玉般光洁的胳膊，轻轻抚上其中一个男人的脸颊：“再说，他们的耳朵早就让我叫人刺聋了，舌头也处理好了——这样的玩具才最听话，您说呢？”

“按您的说法，恐怕他们也没法真‘听话’。”贾长老冷冷地说：“神教青主诚意十足，这场交易能不能成，主要看您了。”

“您今日兴致缺缺啊。”女人仍然是一脸媚笑：“别担心，钱和宝物都备齐了，稍后我就会派人护送您和这些尾款回神教。那您……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贾长老面容冷峻，郑重其事地打开了手里捧着的玉盒，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青玉茶杯，杯子表面上没什么特异，但贾长老双手却不住颤抖，似乎对它颇为忌惮：“这就是您要的东西，青主亲自为它施加了妖术‘散魂签’，倾倒在内的任何液体都会瞬间变为封喉的剧毒，这妖术只能起效一次，失效后绝无异状，没人会怀疑的。”

女人探出身来，仔细打量着这只茶杯：“这东西看起来可真是平常，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您大可让您的‘玩具’亲自试试，不过妖术只能生效一次，您自己决断吧。”

云集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随后女人哈哈大笑：“哈哈，您可真是无趣，我当然信得过贾长老您了。”她舒展着身子：“您也知道，小女子不过是这桩买卖的中间人，我的上家可是学院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醉生梦死楼，还有您的神教，都要像那废街一样，顷刻间化为废墟啊。”

“我当然明白，毕竟暗杀学院少主这种事，事关重大，只要被抓住把柄，咱们在学者面前，可连渣都不会剩下。”

女人脸色大变，坐起身来：“你，你怎么知道这是为了暗杀……”

贾长老神色不动：“我自然有办法，你不必知道。先提醒你两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学者们在外城活动频繁，要是被他们、或是被城卫盯上，立刻销毁‘散魂签’，当做无事发生，别把我们拉下水。”

女人神情阴沉，点了点头：“我们当然明白。希望您也懂进退，有些事，还是忘了好。”

“在下向来脑子糊涂，请楼主放心。”贾长老微微欠了欠身，算是鞠躬，随后在楼主男宠的指引下出了云集居，清点货款去了。

（靠！靠！有人想暗杀我？！）

另一边，坐在马车上的尹明朗已经被吓得手脚冰凉：（哪还用得着什么妖术“散魂签”？就是直接给我一板砖，我也得……）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等等，我现在是不死之身啊，怕个什么劲儿？但是这个杀手是谁？我也没得罪谁啊？）

尹明朗冥思苦想，身边的小飞只当他是紧张过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没多说什么，只盼着自己能用行动慢慢赢得尹明朗的信任。

（我可是怕了——上次对我这么好的人，转头就把我给当奴隶卖了，这个小飞哥……还有学院的刺客……算了，不关心，不在乎，我管他呢。）尹明朗看了一眼这个面容忠厚的男孩，洒脱地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我是不死之身，耗得起。）

马车缓缓向前行进，神教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