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残阳低垂天际,赤红的霞光浅浅晕染,入目处皆是略显破旧的青砖瓦房,街上的人步履匆匆,神情木然。贰.五.八.中.文網
一女子披麻戴孝,深低着头,辨不清容貌。她费力的拖着身后的板车,踉踉跄跄的走着,而那板车上躺着一人,全身覆着破草席,只能从露在外面的几缕白发看出,似乎是个老者。
车轴吱吱嘎嘎的响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散了架子,女子咬牙坚持,努力的蹬踩着地面,过了许久,她在相对热闹一点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伸手从草席下摸出一个灵幡,牢牢的抱在了怀里,然后膝盖一弯,跪在了车前。
卖身葬父。
见她如此,来往的行人要么一声叹息,要么唏嘘惘然,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停下脚步,亦没有人愿意出这银钱。
此地名为天水郡,地处北部边陲,朝廷对外用兵多年,不仅赋税繁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又经常受到胡人侵扰,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自己都不知何时殒命,哪里还能去管别人的闲事。自己都没有银钱买口粮,谁还去替别人出钱葬父。
况且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人们面对死亡,似乎早已经麻木了。
女子在路边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始终无人问津,连愿意出些散碎文钱的都没有。
“少爷少爷,等等小的啊。”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天都要黑了,老爷让您早点回府……”
“闭嘴!”一声暴喝止住了小厮的话,“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再敢多说我就用马粪糊了你的嘴!”
说话之人是一个华服公子,姓韩名泽,乃是本地太守的爱子。他神情倨傲,手里摇着一把很不合时宜的折扇,轻佻的很。
两名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转眼间,韩泽已经来到了板车前,他略微瞥了一眼,待看清了女子的意图,急忙后退了几步,连连啐骂:“真他娘的晦气。
韩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小厮在旁,便抬脚狠狠的踹了上去,“都他娘的滚远点!”说着又骂向来往看热闹的行人,“看你娘的看,都他妈滚!”
他摇着扇子狂扇不止,试图降一降心里的火气,可一看见眼前的女子,那股怒火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韩泽上前,对着女子狠踹一脚,见那女子被踹倒在地,好像不解气似的,又补了几脚。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走!”发泄完了,韩泽拂袖而去。
韩泽走后,女子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捡起韩泽丢下的钱袋,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怀里,在行人的唏嘘声中,起身重新拉起板车。
吱吱嘎嘎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拉着那个笨重的板车,一步一步的,背对夕阳,也不知要去哪里。
月上柳梢,家家户户早就关好了门,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个略显伛偻的身影。
女子拉着板车来到了城南一间破败的小院中,她到门口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圈,确保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的锁好了门。
她抬手掀开车上的破草席,看着躺在上面的人,也不知为何,突然怒从中来,朝着他狠狠的踹了一脚。
“还装睡!快滚下来!”
“哎哎哎,别发火啊,都给我踹疼了。”男子躺在车上,慵懒的抻了个懒腰。
看见她的样貌,男子轻笑出声,“你今天是真丑,以前的根本比不了。”
女子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去打了一盆清水,清洗完毕后,却露出了另外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容。
“花菱,还是这张脸好看,怎么看都好看。”他捋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啧啧,我家花菱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可他的赞美并未得到花菱的认可,相反,一听这话,花菱紧紧的护住怀里的东西,充满戒备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的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
“晚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男子名叫晚生,不过这个名字可跟世人熟悉的谦辞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因为他是晚上出生的,他父母为了方便,便给他取名晚生。
为了确保真实,晚生脸上也带着妆,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枯朽老人的模样。他讪讪的搓着手,笑的满脸褶皱,老态龙钟的面容与那双晶亮的眸子显得格格不入。
“好花菱乖花菱,好歹我也躺了一天不是,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贡献。”说到小小时,还特地用手指捻出了一个小小的动作,然后讨好似的伸出双手,“不用太多,够我买壶酒就行了。”
“喝喝喝,你个杀千刀的就知道喝!”花菱气的直跳脚,抬手就要去揪他的耳朵。
晚生倒也不躲,他了解花菱的脾气,每次花菱都是如此,让她揪完耳朵她就会给酒钱,所以说,为了酒钱,稍稍受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花菱花菱,轻点啊,耳朵揪掉了就没了。”
“还让我轻点?你还知道疼?你知不知道白天你睡觉的时候……”花菱想了想,又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她满脸怒意的看着晚生,不想再理他,于是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了几枚铜钱,忿忿的塞到了他的手中。
“喝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