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前殿,赤祼着双足的宫人从内向外依次解开系着帷帘的丝绦,将自梁上垂下的层层锦帷缓缓放下。
朱幄之中,年幼的皇后挺直了腰身,坐在铺了锦缘莞席的木床,一身绛色文绣深衣,面上一派冷肃。
幄帐周围,皇后的侍御或站或跪,全部肃手低头,几十个人在一块儿,却是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隔着一层冰纨薄纱制成的帷幔,中宫属吏分列两侧,垂手而立,没有一个人抬头。
一名宦者蹑足走近立于幄帐旁的倚华,躬身低语了几句,倚华摆手让他退下,随即微微倾身,对幄帐内的皇后禀奏:“中宫,都安置妥当了。”
兮君微微一颤,抿了抿唇,广袖下的双手攥得更紧了几分,片刻之后,才开口:“召光禄勋。”四个字平稳地说出口,兮君陡然一阵轻松。
——也不是那么困难!
张安世并不喜欢这样的差使,但是,年幼的皇后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于是,他只能站在前殿之中,隔着层层锦帷,听着一个女子平静地扬声:“皇后见光禄勋。”
张安世大礼参拜:“光禄勋臣安世稽首再拜。中宫长乐未央。”
仍是那个女子的声音:“谢。起。”
有宦者上前引领光禄勋到一旁的漆秤上坐下。
张安世坐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自己心中越来越充盈的焦躁情绪。
——他的耐性并不差,在这种没有必要先出声的地方,他可以保持沉默。
果然,片刻之后,一名内谒者从帷幔后走出,对张安世揖礼而言:“中宫诏光禄勋宣下县官玺书<a href=" target="_blank">灵异直播</a>。
“既然如此……”
良久的沉默之后,年幼的皇后终于开口。
“备驾!移宫!”
最后两个字,终究是带上几分冲人的火气。
——皇后才九岁!
想到这一点,张安世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但是,再想到尚书台中,霍光与杜延年所说的话,所有不忍都被压了下去。
——怪只怪她姓上官!
张安世苦笑——即使霍光的那位长女在世,如今这般情形势下,除非霍光强行夺婚,否则,也是难以幸免的。
——更何况皇后只是霍光的外孙女……
“臣昧死言中宫,诏书方下,殿中各项物色尚未整理,如何成行?”中宫属吏中,一名宦者忽然出声请示。
殿中陡然一静,半晌都没有声音。
——这的确是一个拖延的绝佳理由!
张安世有些好奇了——这位皇后会如何?
“中长秋与私府长领属吏留下。整理之后,再至建章。”皇后的声音再次平稳得让人心惊。
张安世不禁挑眉,心里想起了霍光之前的话语——“中宫不会拒绝的。”
虽然不明白霍光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很显然,霍光说中了。
不管张安世是何心思,幄帐之中,年幼的皇后已经起身,显然是打算离开了。
郭穰忽然跪下请示:“臣昧死言中宫,臣等与属吏皆非中宫近侍之臣,并不知中宫常用之物,唯请中宫留一二近侍,以作襄助。”
兮君点头,漫不经心地抬手,指了离幄帐最近的两个长御:“卿等留下襄助。”
倚华与另一名长御稽首应诺,再抬头时,只见年幼的皇后已经行至殿门处。
皇后既然离开,殿上侍奉的宫人、宦者便将帷幔重新整理卷起。
层层帷幔收起后,张安世便看到了被皇后留下的一干人等。
其他人倒也罢了,一看到郭穰与倚华,张安世心中不由一惊。
——这般情势之下,皇后还有心思算计至此?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即逝,见郭穰与倚华根本没有往自己这里再看一眼,张安世便松了一口气——不管皇后有没有算计,只要与他无关,他又何必理会呢?
这样想着,当内谒者再次请其离开时,张安世什么也没说,便退出了椒房殿的前殿。
汉制,皇后出,乘鸾辂,青羽鴜,驾驷马,龙旂九旒。
虽然比不上东宫所用的法驾——御金根,加交络帐裳,羽盖华蚤,建大旂,十有二斿,画日月升龙,驾六马,象镳镂钖,金鋄方釳,插翟尾,朱兼樊缨,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左纛以氂牛尾为之,在左騑马轭上,大如斗——但是,绝对也是声势浩大<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