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瑙赞歌 第四十章 凛先，临仙？

到头来，自己还是抄了。萧凛先躺在床上，满脸写满了无奈。

一手李清照的渔家傲，一首在几十年后出现的水调歌头。

不管你苏辙如何诗才惊人，总不过胜过上过语文课本的易安居士和东坡居士吧。还好他机智，水调歌头只念了半阙。后面的半阙，随着他渐行渐远，自己没有念也根本没有注意。

他也是为了自保，方才画楼上的一番话，不仅作为宋人的苏颂苏辙听进去了，而且作为辽人的耶律齐和萧总管似乎也听进去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华丽地不像话的房间，萧凛先无奈地躺在锦榻上，眼神空洞。刚刚被赶出梁园的他还没有来得及上驴，就被人带上马车，送到了一处不知道是哪里的房间里。

自己怒斥宋使，揭露了部分现状，几乎算是揭了两朝兄弟之邦的假面皮，露出了下面血粼粼的真实模样，自己要不再当众念两句诗自保，说不定就被当做破坏两国邦交的坏分子给抓了。

要知道，自家的便宜老师正是辽国特务机构的头子，而且还是萧族的大佬，真要弄自己，自己一个萧族嫡出的身份，还真保不了他。

幸好自己当众念了一首半可以流传后世的经典之作，幸好辽人疯狂爱诗，不然自己真的有可能危险了。

但是涉及到这种破坏两国邦交的层面，自己仅凭一个萧族子弟和大辽神童的身份，真的能保住自己吗？

躺在床上的萧凛先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一会儿觉得应该没有问题，自己靠着今日之名闻名天下，走上了穿越者制霸天下的道路。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怕是要遭，余生都会在重重监视下生活，被辽人用各种手段逼出种种学问，然后看着辽国发展壮大，加速了宋朝的覆灭，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过也要你们吃得下去才行！萧凛先恨恨地想，让辽人舍弃自身勇武，转而发展工业，以辽人尚未完全脱离原始游牧社会的底子，想要跑步进入蒸汽工业时代，光是新旧的冲突，怕是早就让辽国社会崩溃了。

方才萧凛先故意夸大了机械学的神奇之处，未免存了几分这样的心思。

仔细又将此间的种种关窍细细思考一番过后，萧凛先不由得放下心来。自己不过一个小孩子，又属于顶级贵族，想必无性命之虞。

而且，大辽上下根本也不会想到，自己区区一个孩童，竟然从一开始就想着祸乱辽国。最多是觉得奇货可居罢了。

想到这一层，发觉小命保住的萧凛先心中安定了不少，站了一天，水米未打牙的萧凛先，这时觉得前心贴后背了。

于是他从床上翻身坐起，准备让人送点吃的东西过来。

“有人没有，给我弄点吃的过来！赶——”萧凛先打开房门，大声地吼道。

紧字还没有出口，萧凛先就把嘴闭上了。

门外站着以为阴恻恻的老人，赫然就是貌似高手高高手的撒老！不远处，还有一队侍卫将房间团团围住。

“先郎君可是饿了？老仆这就让人准备饭食？”撒老恭身行礼。

“那就麻烦撒老了。”萧凛先嗫喏着说道。

用得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孩童，用得着用这种大佬来看着自己么？看着撒老身上的雪花，应该是在此守了很久，

“对了，老仆知晓先郎君手段惊人，要做些什么这帮侍卫也拦不住，但主人有令，在他回来之前，若是有什么差池，便要将这帮侍卫尽数斩了，还望先郎君体恤则个。”撒老临走之前，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地狱傀儡师还是怪盗基德？随随便便嗖的一声就从密室消失了？老子的神器钓鱼线呢？

用得着这么多人把我看着么，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貌似阴恻恻的老货，在死神中学生和死神小学生里面，永远是最先领便当的，你知道么。

撒老的一席话，让众位侍卫警觉起来，纷纷行礼求萧凛先赶紧回屋，让有些查探一下周围情况的萧凛先有些郁闷，只得悻悻地回屋躺着。

很快，食物便送来了。乃是简单的黄米饭和煮羊肉，还给贴心地给萧凛先送来了萧式奶茶。

食物是撒老亲自送来的，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不久，羊肉上面的葱花还极为新鲜。

撒老送了饭食之后，并不离开，而是站在屋中一角，监视之意十分明显。

没意思，萧凛先将羊肉汤泡在黄米饭上，也顾不得礼仪了，狼吞虎咽，尽力吃了一饱。

撒老就这么看着他，一动都不动。萧凛先也知道，想从这位身上套出点情报是很难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异样。

“撒老，小子年幼，先行睡了。”这都快三更天了，撒老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萧凛先不由得十分疲倦。

“先郎君且自睡便是。”撒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一定要盯着我睡觉是吧，萧凛先觉得有些不爽。

任谁睡觉的时候，旁边有这么一个武功奇高的气质阴诡的老阴比在身边，他一定也觉得恶心。

来嘛，互相伤害嘛，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好几次妖了，也就不藏着了，让小爷也恶心你一把。

“那小子就先行睡了，另外，帮我对苏我姨母说一声，他家的羊肉汤，盐放多了，明日少放些盐。”萧凛先说罢，便脱下外套，和衣而卧。

撒老脸上立刻闪过惊奇的神色。看着那个小子，心知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而且看他的神色，肯定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发现的。

虽然不明白自己这帮人是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但是看到萧凛先摆明了就是嘲笑自己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撒老也是暗自心惊，同时在心中将此子的危险程度提高了一个等级。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公主府的？

这边撒老心惊不已，而另一头的几位大佬，则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苏辙不愧是“三苏”之一，他可不像萧凛先一样，过目不忘几乎是宋朝这帮顶级文人的基本技能了。

很快，萧凛先的一阕半词就放到了众人面前，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抛开懂行的苏辙或者苏颂不说，哪怕萧总管和耶律齐的诗文造诣一般，也觉得这一阕半词，当真是妙至毫巅，才气跃然纸上，不可增删一字。

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连黑心老阴比萧总管都说不出苏辙的诗当为今晚头名的话。

连楼外的不通诗文的辽人也能感受到这些文字里不可描述的美妙和和谐。

很多东西和情感，都是共通的，吟唱诗文的侍女虽然不明白诗中之意，但是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雪中寒梅娇俏，外加天上一轮明月。

于是他们轻启歌喉，一遍又一遍的吟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很快，楼外的士子都加入了歌唱的行列，声音也越来越大，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仿佛那些带着韵律的美妙文字富含魔力一般。

楼外声势越发浩大，楼内众人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彼此面面相觑。

“老夫蹉跎半生，今日方见了另一番天地，可谓是天下第一神童尔。”过了良久，还是苏颂轻声打破了沉默。

苏颂徐徐站起，看着楼外陷入疯狂的士子和侍女，眼中一半是落寞，一般是欣赏。

“怕是今日之后，上京，不，天下纸贵尔。”

“这吟月之词立意又比第一首渔家傲要好上不少，可谓千古绝句，可惜没有下半阙。”苏辙也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知这下半阙，又是何等神来之笔？”

此语一出，堂中的众人，竟然个个都露出神往之色。

“待会儿老夫回去，定将下半阙问出！”萧总管此刻恨恨做声。“个小畜生，惯会折磨人，老夫回去定要重重责罚。”

四人一起看向他，抛开对于萧总管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充满鄙视之外，同时对萧总管的后半句生出赞同之感。

太监什么的，果然最让人讨厌了！

古今一般同。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苏辙反复吟诵着这半阙残词，不知道为什么，年轻地他对于这半阙水调歌头总觉得极为喜欢，竟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地熟悉感。

“今日辙方知世上有天才在！这凛先小童，莫不是又一个诗仙尔。”

苏辙真心实意地说，虽然觉得有些泄气，但是作为日后的文豪之一，他这点气度和胸襟还是有的。

“凛先，临仙？萧凛先，岂不是小临仙乎？”耶律齐突然冒出一句。

“耶律兄果然一语中的。”苏颂随即哈哈大笑。觉得这个比喻好生有趣。

这北地之中，果然有些妙人啊。苏辙望着主位上的耶律齐，心中对于北人的固有印象也稍稍改变了些。

看到苏颂和耶律齐都笑了，所有人都笑起来，包括刚刚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红笺和茗赏，也发出了杠，不，银铃般的笑声。

“传下去，今日梁园文会魁首者，小临仙萧凛先也！”耶律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他也被自己这个笑话给降住了。

于是，此夜之后，萧凛先小临仙的名号，伴随着一阕半诗词，疯狂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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