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瑙赞歌 第四十四章 冷暖自知

袅袅青烟从铜鹤嘴中缓缓飘向空中，上好的龙涎香的散发出好闻的味道。鎏金的炭盆熊熊燃烧，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棂砰砰作响。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混合的香味，甜美而腐朽。

一如萧凛先对面的两位宋使一般。

萧凛先端着一杯甜甜的奶茶，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宋使，脸上虽然浮现佩服敬仰的神色，心中则是如通过饮了苦酒一般苦涩。

身处暖室，心若寒冰。

萧凛先从耶律苏我家的后门逃出之后，还刻意踩乱了脚印之后，一路上跟做贼似的，来到宋使的驿馆。拿着怀里的苏辙手书的诗词见到了宋使。

虽然他知道这一幕肯定会被使馆周围的暗桩和侍卫看到，但是他也管不了了，整个上京，也许只有此处才会让耶律苏我姨母投鼠忌器。

而且自己也能趁着这个时候，灌输更多的科技知识给苏颂。

这个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划简直太完美了，萧凛先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玩战术的潜质了。

来到宋使驿馆的萧凛先，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两位宋使的欢迎，而且还会如同穿越小说中描写地那样，求知若渴地向自己求教，而自己也从此走上了穿越者装逼打土著脸的老路。

而实际情况是，对方倒是极为热情欢迎他的到来，而且也一副求知若渴的态度。

但是被打脸的，则是他自己！

对方从一开始，就只是谈些风月和风土人情，疯狂想知道的水调歌头的下半阙！

而且在自己推说忘了之后，两人都面露蒙娜丽莎一样的神秘微笑，大赞他好气度，当他兴致勃勃地想跟苏颂交流一下数学知识的时候，对方显得兴趣缺缺，仿佛昨日那个一脸震撼和惊叹的老人不是他一般。

而且他们还反过来劝他，小郎君既然如此高的天赋，就不要浪费到此类杂学之上，好好念圣贤书才是正经。

这就很尴尬了。

这何止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而且还是贴上去之后还被人抓着反反复复扇了十几耳光！

但是萧凛先不得不厚着脸皮，摆出一副赞同加虚心受教的态度，让两人过了一回名师的瘾头，大呼孺子可教。

不然还怎么样嘛，话不投机拂袖而去？那自己就没有理由在此“盘桓”了。

楼下可是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等着自己出楼呢。

这宋朝的上层，真是打不醒！萧凛先看着已经做了一首蝶恋花让自己品评的苏辙，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从宋使的嘴里，听到一个更加让他手脚冰凉的消息。

昨夜，上京城中。不少道人方士被杀被抓，还有不少道人跑到了宋朝使馆寻求庇护。

此刻，一位当事人就在他的对面。

这是一位来自南朝的老道人，号称孤鸿子的便是，此刻他带着惊魂未定地口气，开始讲述着昨夜之乱。

据说是宫中的一位有道真人，号称灵枢子的大能。竟然炼出了一枚极为了不得的仙丹，吃了就会让人立地飞升的那种。然后那位道人不忍心将其献给皇帝，想要自己独吞，于是设计逃了出去。

但不知道为何，灵枢子刚刚逃走不久，消息便走漏，据说辽皇大怒，在盛怒之下，将宫中的道人或抓或杀，势要逼问出这枚仙家大药的下落，而且在全城搜捕道人。

“好在吾等亦不是吃素的，不过略施法术，便逃出了皇宫，只可惜那至宝丹……”老道饮尽杯中美酒，眼中露出神往的神色。

“那么，那位灵枢子呢？”萧凛先问道。

“贫道的师叔早已跨入陆地神仙之境，想必此刻，已经远遁千里之外了吧，可恨那帮辽狗，若不是趁贫道行功关键之时闯入，导致贫道行岔了气，老道亦随师叔飘然而去尔。”老道捋着银白的胡须，十足的有道高人的模样。

“灵枢子老神仙法术惊人，定然无恙，不知那至宝丹，究竟是何模样。”一旁的苏辙听说有大药炼出，眼中也露出向往的神色。

“昨夜西南方丹气冲天，天上有宝光降落，仙音阵阵，正是贫道师叔的丹房。贫道心中有感，以道术查之，只见一枚丹丸，大如鸡卵，金灿灿，散发扑鼻清香，正合我道家大药模样，此丹凡人若是服之，可以延寿千载，若是有道之人服之，则立刻飞升尔，无量天尊！”孤鸿子一脸肃穆，朝着西南方稽首。

“不知道仙长现在有何打算？”苏颂到底还是老成一些，听说辽人在四处搜捕道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贫道方才推算过，命中该有此一劫，需借贵人文气相助才可渡过，贫道只求一间静室静养三日，三日之后，待贫道功力恢复，天下大可去得。”老道也不笨，心知自己目前算是个烫手山芋，于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随即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锦盒，脸上浮现出肉痛的模样。

“老道采五方之精，佐以丹砂，水火相济，共十载苦功，炼出两枚金丹，虽不能让人立地飞升，亦可延寿三十载，昨夜进入驿馆之时，突放光华，现在想来，合该与两位官人有缘。”老道不动声色地将丹药递了上去。

“那如此，便谢过仙长盛情。”苏颂接过锦盒，沉吟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

“只是要委屈仙长要换上随从之服了。”

“贫道方外之人，些许外物，不过是虚妄。”看到苏颂点头，老道恢复了有道真人的模样，气质为之一变。

“来人，带仙长过去更衣。”苏颂立刻吩咐到。立刻便有人进来，带着老道下去了。

我擦，这你就同意了？萧凛先看得一愣一愣的。

先不说你科学爱好者的基本素养，就是收留一个辽国要抓的逃犯，还在辽人境内，哪怕你是宋使也不能这么干啊。

喜欢空谈圣贤书，鄙视一切自然科学，狂热的爱好诗文，又迷信丹药。

连大名鼎鼎的苏辙和苏颂都尚且如此，萧凛先不敢想象宋朝的一般士人会是怎么一副情况。

细思极恐。

这南朝，当真还有救么？不知道为什么，萧凛先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明明室内温暖如春，萧凛先则是越琢磨越觉得遍体生寒，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地。

出大问题！这明显是个坑啊！

若是萧凛先并没有向辽人言明丹药的问题，老道说的可能还是真的，但是萧凛先正是通过献上丹药之害的言论才成为萧总管弟子的，这个老道所说的事情，明显不可能发生！

萧凛先就觉得，辽人不会这么蠢，之前已经言明丹药危害的萧凛先，前几日还在惊奇已经发觉自己中了毒的辽国上层，为何还没有动作，现在看来，怕是萧总管那个老倌儿早就设下了一个局，准备将这帮道人和背后之人一网打尽。

以萧老倌儿的阴险，怕是那流落的仙家大药和逃跑的道人们，估计也是他设计的一环吧。萧凛先定定地想。

如果让他准备了这么久，还让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道跑掉和带出一颗所谓的“大药”，那他这么多年执掌辽国的黑暗世界，岂不是白给？

现在看来，怕是这些能够侥幸“逃脱”的道人，应该是萧老倌儿故意放出来的，身后不知道跟随了多少“尾巴”，就等着他们前往背后之人所在寻求庇护，然后将其连根拔起！

不行，自己得赶紧走！被玉阳公主的人抓了，了不起当个接盘侠而已，俗话不是说了嘛，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

但是如果卷入丹药事件，怕是自己要成功为史上死得最憋屈的穿越者了。

这位孤鸿子，身后不知跟了多少辽国的秘卫，或者更加诛心一点，说不定这位孤鸿子本身就是得了萧总管的授意，前来宋朝使馆寻求庇护……

萧凛先越想越恐惧，不由得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向兴致颇高的两人告辞。

不过，已经晚了。

驿馆有人来报，萧总管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