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天 第409章

程钰子的声音很轻缓，可是说出的话却震慑了苏母的心底。苏母看了看苏媛的表情，而苏媛则是看着程钰子出神，苏母心底了然，这个年轻人，大概和小媛关系匪浅。

苏母又望了紧闭着门的手术室一眼，才妥协的点点头，回到了原先的病房里休息。

随着苏母的离开，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的气氛，苏媛一直站在手术室前，程钰子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宽厚的后背依靠着墙壁，默默地陪她一起等着。

良久，苏媛才出声：“谢谢。”

说这话的时候，苏媛并没有回头，声音轻轻柔柔的，传到程钰子的耳间。程钰子听见后，抽烟的手顿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将烟头熄灭，走上前，手臂环过她的肩，轻轻的拍了拍。

感受到了他的力道，苏媛的心里莫名的踏实了很多，但是却没有挣脱开程钰子的手臂，苏媛接受了他的安慰。感受着来自程钰子身上的温暖，苏媛的嘴角微微勾起，心安稳了一些。

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一直到清晨4点多钟，手术室的门才被人推开。这个时候苏媛正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休息，程钰子就站在她的身旁。猛然间听到手术室开门的声音，苏媛立刻惊醒，看向手术室。

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走了出来，主治医师则走在后面，口罩还未摘下来，面上一片疲惫之色，正小声的和护士交代着什么。

看到医生，苏媛立刻起身，上前询问苏父的情况。

“你是病人家属吗？”看到苏媛的声音，医生主动问她。

“是，医生你好，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媛的声音里透着紧张，程钰子主动握住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不太乐观，刚刚手术已经救回来了，暂时脱离了危险。”顿了顿，医生才接着开口：“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家属好好考虑一下吧。”

医生说完这些话，就径直离开，不再关心苏媛的呆滞。生老病死，这就是医院的常态，而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别离取舍，医生护士早已见惯了这些，自然不会多心去管。

可是苏媛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取舍之事，她无措的看着医生立刻的背影。

刚刚，医生说要找肾源给苏父换肾，否则，苏父的生命就要……

苏媛不敢想下去，而医生的话还响在耳边，苏媛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母亲，这让她怎么承受的住。

苏媛的身形晃了晃，差点没有站稳，程钰子眼疾手快，在苏媛差点摔倒的时候，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替她稳住身子。

“苏媛，你怎么样了？”

程钰子焦急的声音传入苏媛的耳朵里，让她嗡鸣的大脑清醒了一些，眼前的暗黑也驱散了很多，苏媛的视线有了焦点，在看清周围的事物之后，苏媛才摇了摇头，往苏父原先的那个病房里走去，而程钰子，则一直扶着她。

苏媛的脸色很差，苍白着，嘴唇轻轻的抽动，程钰子看得于心不忍。想了一下，程钰子才出声：“我会帮你的。”

他的声音很坚定，透着一丝苏媛忽略不得的庄重。大脑运转，在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苏媛开口拒绝了他：“谢谢，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麻烦你了。”

苏媛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程钰子不想现在这个时候难为她，想了想，程钰子没再开口，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了决定。

到底是未来岳父的事情，无论苏媛怎么说，程钰子都必须要多上心。

苏媛在程钰子的陪伴下，走回到了原先的病房外。站在门口，苏媛往里面望去，此时苏母还穿着刚刚离开的衣服，侧卧在沙发上，一看就是没有心情睡，坐在沙发上等消息的时候，抵挡不住疲惫，最终才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看到母亲疲惫的姿态，苏媛不忍心推开门进去。苏媛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父亲的状况。

苏媛就站在门口，一直安静着，也不进门，程钰子立刻猜出了苏媛的想法。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斟酌着用词，才开口：“进去吧，苏伯母有知道的权利。”

闻言，苏媛的眼中蓄满了泪花，从苏父得了这病开始，她就亲眼看着苏母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虽然每天苏父苏母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是看着两个人日益消瘦的身体，苏媛知道，他们只是不想让彼此担心，也不想让苏媛担心。可是，现在的结果，他们却不得不面对。

以前在卉岛的时候，夜深人静时分，苏媛路过父母的卧室，时常会看到母亲在灯下，看着父亲的面容出神。苏母的害怕和担忧，只敢在夜晚表露出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苏媛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眼角的泪花擦掉，才抬手，敲了敲门，进去。程钰子并没有跟着进屋，这是她们之间的话题，他进去不好，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透过门窗，看着病房内苏媛的背影，程钰子垂了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医师办公室走去。

苏媛进屋之后，看到苏母眼中的红血丝，心抑制不住的疼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母听到门声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苏媛的脸色之后，瞬间明白了，苏母冲着苏媛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苏媛坐下。

“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了。”

听到苏母的话，苏媛的心里更加难受。苏母的豁达让苏媛难过，如果苏媛能够早点带父母去检查，苏父的病，是不是还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医生说，爸爸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并不能维持，最好的就是要换肾。”

苏媛斟酌着，最终，还是将医生的话倾盘托出。

苏母点了点头，眼神中还带着疲惫，“我早就猜到了。小媛，我们等你爸醒过来，再和他商量商量吧。”

手指无端的抓紧了衣服尾摆，气氛太过压抑，苏媛心底没了底。

劝苏母睡下，苏媛才轻手轻脚的拿起包，离开了病房。现在，她要到监护室外，等着苏父醒过来。

一出门，正巧迎面遇见了从电梯下来的程钰子，苏媛这才发现，从刚才她进病房开始，苏媛就没有见到程钰子的身影。

程钰子一看到苏媛，就径直往她面前走过来，而苏媛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程钰子走到她身边，等到程钰子在苏媛面前站定之后，苏媛才出声。

“你去哪儿了？”

程钰子摸了摸苏媛的头发，看了一眼病房里休息的苏母，才轻声回答：“我去问了问医生情况。”

刚刚他离开之后，直接到了为苏父主治的医师办公室里，面对医生对他和苏父关系的询问，程钰子想都没想，大言不惭的回答道：“我是苏伯父即将过门的女婿。”

凭借着这一句话，程钰子成功“骗取”了医生的信任，问了有关于苏父尿毒症手术以及后续治疗的一系列问题，程钰子才回来，正巧遇到了苏媛。

苏媛没有接着追问他问了些什么，现在，她只想快点到父亲身边。

苏伯父还在加护病房里住着，手术的麻醉还没有过，苏父的脸上还有氧气瓶，为了防止将细菌带进去，苏媛只能在外面看着，担忧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苏媛索性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想着等苏父醒来，程钰子知道拗不过她，只能陪她一起等着。

天色渐渐的放亮，苏媛坐在长椅上，头倚靠在墙上，期间程钰子离开了一段时间，苏媛也没有多管。

7点多钟的时候，程钰子才姗姗来迟，苏媛闭着眼睛听着，突然闻到了一股豆浆的香气，她睁开了眼睛。

只见程钰子的手里提溜了一袋子王记的早点，有油条、豆浆、小猪包，非常丰盛，见苏媛醒来，程钰子坐在苏媛身旁，递给她一杯豆浆和一个豆沙饼，“先吃点东西。”

看着程钰子刚劲的手，拿着诱人的食物的样子，苏媛轻轻翘了翘嘴角，将豆浆拿了过来。

“你也吃点吧，还有，”苏媛边咬着吸管，边对程钰子说：“辛苦你了。”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程钰子感觉这些日子里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苏媛说道：“嗯，一会儿你带着这些吃的回去，给苏伯母，我在这儿替你守着。”

程钰子很善解人意的替苏媛考虑，苏媛的鼻尖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现在是她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感谢程钰子，还能一直陪着她。苏媛看着程钰子吃东西的侧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可是却给了她一种安全感，苏媛突然抬手，抱住了程钰子的肩膀，而后者，则是浑身一僵，没了动作。

紧接着，程钰子便听到苏媛闷闷的声音，从身子旁边响起：“谢谢。”

抱了有几秒钟，苏媛就松开了程钰子，拿着早点，离开了走廊。

程钰子停在嘴里的食物，等了将近一分钟，才重新咀嚼了起来，似乎并没有被苏媛刚刚的拥抱，给扰乱心情。

可是程钰子发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放鞭炮，喊来他和苏媛共同认识的好友，好好庆祝一番的！

苏媛将食物带回病房的时候，苏父就悠然转醒，程钰子正在外面长椅上坐着等着，突然看到一群护士医生往苏父住着的加护病房里走去，他心里一紧，连忙跟上，在看到苏父醒来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忙打了电话，告诉苏媛。

苏媛接到电话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苏母跟在苏媛的身后，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爸醒了？”

一见到程钰子，苏媛立刻上前，问道。

“嗯，医生在里面检查。”

得到肯定的回答，苏媛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还好，爸爸总算醒了。

苏媛他们等在门外，没有进去，怕打扰到医生的检查。苏母在走廊外来回踱步，等着医生出来。

检查进行了半个小时，医生护士才出来。看到苏媛和苏母，医生说道：“家属进去探望吧，还有换肾的建议，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病房里，苏父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看到苏媛和苏母进来，他强撑着，笑了笑，看上去，虚弱无比。苏媛鼻子一酸，眼眶子红了起来。

苏母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情绪拿捏的比苏媛要好，她连忙上前，握住苏父伸过来的手，出声安慰：“老苏，你终于醒了！”

“嗯，”苏父慢慢的回握住苏母，摸了摸苏母的手，艰难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一字一句的对她诉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母摇摇头，轻轻的抚摸苏父的脸庞，眼神中满是爱意，“说的什么话啊，你能好起来，一切就都值得了。”

两位老人相识一笑，苏媛站在旁边，完全插不上嘴。

“娴如，我想喝你熬的白米粥。”过了一会儿，苏父才望着苏母，深情的出声。

“好，我去给你熬。”苏母点点头，拍了拍苏父的手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苏父，走出了病房。

等到苏母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前之后，苏媛才上前，坐在了母亲刚刚坐的地方上，不解的看向苏父。

“爸爸，你刚才怎么故意支开妈妈？”

苏母一心牵挂苏父，听到苏父说想喝米粥，没有多思考，就直接去熬了。可是苏媛站在一旁，却敏锐的听出，苏父这是在故意支开苏母。

苏父会心一笑，眼角爬上了一丝丝的皱纹，里面藏着时光的脚步。

“傻孩子，你妈看到我这样，怎么会告诉我实情？”

苏媛心里一凛。原来，爸爸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吗？

“跟我说吧。”苏父的声音淡淡的，透过氧气瓶传出来，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带着一丝超脱的感觉。

苏媛抿抿嘴唇，慢慢的，将医生说的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