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成仙记 第111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

晌午时分，正准备出宫去的周新阳便瞧见戚明媚风风火火地进了宫，不用想也知道，铁定是为了今早白家公子拒绝赐婚一事而来找戚贵妃说事了。

唉，最近戚家总是诸事不顺，形势明显是一面倒向二皇子那边了。周新阳心里很清楚光靠戚家可不是个长远的生财之道。他这几日也在盘算着找新的赚钱路子才行。这趟出宫就正是去找合作的人。

出宫后，他雇了个马车，来到东城的牢房，一眼就看见他的两个冤家坐在角落里：林卫埋头看书，大山则靠着墙在瞌睡。

正巧碰上牢房的狱卒要到外头吃饭。

领头的狱卒一见到周新阳，便殷勤招呼道：“哎哟！原来是周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要小人为您效劳的？”

周新阳是出了名的财神爷，赚钱的门路特别多，每回出现多半都是有什么“肥差”来提携的。所以这个领头狱卒对他是格外的热情。

“没事”周新阳甩了甩手，“不是到了午饭时间吗？你们去吃你们的吧，我找他们。”

那狱卒看见周新阳手指指着林卫和大山二人，深怕肥差要被这两个新来的黄毛小子揽去，便笑着轻声道：“他们两个才来没几日，什么规矩都不懂，又不是戚家那边派来的人，所以连两位尚书大人都发了话，凡是有油水的差都不让他们沾边，免得搅和了咱们的‘行规’。”

周新阳当然是知道他口中说的两位尚书指的是谁，一个当然就是王泓，令一个则是刑部尚书何大人，他俩都是戚太师的门生。那个何大人与王泓不一样，向来行事低调，朝堂上从不多言，不过就每日想着如何从每件案子中多捞油水，以此作为孝敬戚太师的补贴也是不错的。无利可图的案子他都是草草结案算是交差完事。

周新阳常与他们有“生意”来往，所以深知他们自己定下的“行规”，只要有钱赚的活，这两位大人自然也是要分大份的，下面的卒子都深知这理。

周新阳免得这个领头狱卒多疑，便叹了口气道：“唉，正因为这两个小子什么都不懂，之前在皇后的寿宴上得罪了我，害我憋了好几日的闷气。今日得空出来，就是来找他们算这一笔账，好出一口恶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狱卒之前也曾听说这两个新人也得罪了王泓，没想到连宫中的周内侍也得罪了，真是不识好歹，便哈腰道：“那不如小人为周大人教训教训这俩小子吧！”

周新阳阴笑道：“不用劳烦哥你了，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才够解气的！”

那狱卒不解道：“可是……不知周大人要如何治他们呢？”

“我自有办法。”说着，他拍了拍那狱卒肩膀道：“你们赶紧去吃饭吧。”

那狱卒点了点头，然后向大山和林卫吆喝道：“喂！新来的，周大人来了，你们要好好招呼周大人，别怠慢了。”

说着，他便喊上其他狱卒兄弟离开了。

林卫只斜眼看了一眼，没理会。

而大山睁开惺忪的双眼，瞄了一下来人：原来是娘娘腔。然后他抹了抹嘴边的口水，不以为然地继续闭眼睡着。

周新阳不屑地看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嗤笑道：“拼了命，才向陛下讨了个新差事，却也不见得比守冰窖时能多赚多少钱，还被同僚排挤，被晾在一旁，不觉得很可笑吗？”

林卫没抬头，双眼盯着书，只淡淡道：“周大人不知来这有何贵干呢？应该不是只为了瞧咱们笑话而专门跑这一趟吧。”

周新阳慢慢坐在他们旁边，淡笑道：“我是专程来找你们谈生意的。”

“生意？”林卫这才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大山稍稍睁开眼，慵懒地说：“俺们只是小小狱卒，无钱无权，能跟周大人谈什么生意？要找，你去找别人吧！”

“呵呵……”周新阳轻轻笑了两声，语气很是客气，还把自己特意带来的一瓶好酒掏了出来，在桌上拎过两个碗，给他们倒起酒来，然后递给大山与林卫，笑道：“来拿着喝。你们也别太妄自菲薄，这人嘛只要摆到适合的位置上，便能发挥出很好的作用来。即便是个狱卒，也是有其用处的。”

大山推开他递过来的那碗酒，却听得不明白：“你这娘娘腔到底在说什么？”

“我呢知道你们是新人，牢狱一些肥差肯定落不到你们身上，自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捞到什么油水。所以就想着给你们一条财路，彼此可以合作。”

林卫直接道：“周大人，你不如开门见山吧。”

周新阳记得他叫林卫，笑着道：“林兄弟够爽快，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知道一些犯了大错的朝廷命官，重则砍头，轻则流放。而这些犯人，为了在流放的过程中能活下命来，通常都会找人来帮忙打点照顾，为了避嫌，一般都是由他们的家人绕圈去找相熟的宫人来安排找狱卒帮忙，待到了流放之地好安置犯人，少则几十两，多则几百两，可是不错的差事。我听说了，这东城监狱日后押送流放囚犯的苦差就落在你们手上了。我说这真是个合作的好时机！”

林卫直接问中要点：“押送流放犯的又不止我们二人，为什么你要找我们？”

大山握紧拳头，粗声粗气地道：“就是嘛！可别忘了，你与俺们是有仇的，上回冰窖的那笔帐俺家都还没跟你算呢！这趟该不会又是变着什么法子来整我们吧！”

周新阳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怎么这么说呢？上回我乃听命行事，也非我所愿。而这趟，我是真要找人一起好好赚钱而已。这里的旧人都是听令于上头的大人们，而那些大人回回什么都不用干便能捞得最大份，我们这些跑来跑去的就只赚蝇头小利，不是很不公平吗？所以我就决定找你俩，因为你们是新来的，他们才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来分薄了他们的那份，所以你们是不受他们青睐的，所以之后你们干什么，他们也不会管。而我就负责给你们拉生意来，届时咱们就三人平分，可好？”

林卫毫无兴趣地低头继续看住，淡然道：“说是平分，可收钱的人是你，最后你说收了多少就是多少，我们怎么知道真是平分了？”

可是大山对他这“生意”却有点心痒痒的，因为这个娘娘腔说得确实没错，他们在这里一没人脉，二没门路，想多捞油水也是不可能。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经过上次的事，大山也开始凡事多了个心，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道：“短人说得对！到时若你这娘娘腔私下了吞多了，俺们不是亏大了吗？”

周新阳很诚恳地道：“哟，怎么会呢？合作说的是个信字嘛。而且你们负责押送犯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家人来相送，他们铁定会额外塞你们些银钱做打点，这样你们不也多收一份吗？我也不会问你们要呀！”

“这么说……也有道理。”大山点了点头。

林卫看着他：“大山兄，你该不会是想与他做吧？”

大山拉过林卫，搭着他肩膀，窃窃私语道：“其实押送犯人本就是应该做的事，能顺带赚点钱，何乐而不为？”

林卫皱着眉道：“可若被上头的大人知道我们绕过他们私下这么做，准会出问题的。”

“小心点就是。更何况这趟子事，负责接钱的又不是咱们，而是这个娘娘腔，若真出问题，就不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就是，我们又没亏的。”

“可……可是……”

“没关系啦，”大山笑嘻嘻道：“你想一下，被流放的那些犯人本就可怜，我们也当是受他们家人之托去照顾一番罢了，也算是为自己积福嘛！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利人利己的美食！”

这大山也只有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才能说得这么有道理。林卫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想想也觉得没啥大问题，只是最大的问题是周新阳，毕竟根本不了解这人的本性是如何，目前只知道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林卫对周新阳道：“合作可以，但咱们必须要立字为据，免得日后有什么银钱上说不清的时候而发生什么口角就麻烦了。”

周新阳轻笑了一下：就知道这矮个子脑子特别灵光，没想到办事也这么谨慎。也罢了，谁叫自己找上他们来合作呢？除了因为刚刚自己说的那些原因外，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何非要选这两个顶心顶肺的小子来帮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都是而冠之年，为了在二十五之前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他必须尽快赚多点钱才行。也许是因为那日见到大山接住掉下来的林卫的一瞬，他的心有了久违的暖暖触动：这样的人，或许比王泓之流更值得信任。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林卫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不知道这家伙会有什么心思，但是只要白纸黑字为凭证，他日若有个什么万一，都能与他对质。他拿来纸笔，与周新阳立下了合作字据。

完事后，周新阳乘着马车匆匆赶回宫里。

一进宫门便瞧见了丽儿，周新阳如小狗见到主人一般噔噔地一蹦一跳地粘了上去，兴高采烈道道：“丽儿姑娘，咱们真有缘，一日里头都能碰见几回。”

丽儿捧着皇后洗好的衣服往中宫方向走去，睥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大家都在皇宫里侍奉主子，走来走去就那几条道，一日能碰上几回有多出奇？若是在外头绕了几圈还能碰上，才叫有缘呢！”

周新阳摆出一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样道：“丽儿姑娘别这么冷漠嘛！你这几日怎都不与我说话呀？”

“你要我说什么呢？”

周新阳按着腹部道：“就不问问我上次的伤好了没吗？”

丽儿不耐烦地道：“看你现在能走能说话，就说明你的伤无大碍，我又何须多此一问呢？”

周新阳嘟着嘴道：“别这样嘛！好歹我也是对你一片真心，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丽儿有点不耐烦道：“都说了几回了，你那不是真心，而是痴心！痴心妄想。我可是宫女，是天子的女人。即便你是个真男人，皇上不点头，我也是嫁不了人。更何况你是个内侍！”

周新阳突然嬉皮笑脸道：“可你到二十五，是能出宫的呀，到时不是能嫁人了吗？”

丽儿无奈道：“真到那时候，我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有谁愿意娶。我可没柳儿那般的福气，有白家公子那么好的男人来娶。我呢只盼到时候出宫后，能开一家我亲手做的刺绣店，平平淡淡过完余生就满足了。”丽儿的刺绣是全皇宫最好的，柳儿的好手艺也是她教出来的。

周新阳不断指着自己：“我啊我啊！我娶，到你出宫那日，我肯定会娶你。”

其实他这话，丽儿已经听过许多次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还有点感动的，也没在意他是个阉人这个问题。可听多了，听久了，这话已就不再新鲜，而且随着岁数渐长，丽儿明白到他一个内官根本没可能娶妻的，就当他是在逗自己。重点还是这个周新阳的贪钱性格令丽儿很反感。平日相处还算过得去，可丽儿就是看不惯他为了金钱而偷奸耍滑，甚至助纣为虐，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嫁给这种小人的。

丽儿微微笑道：“等你能成为一个真男人的时候再说吧。”

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真男人的，所以丽儿才故意这么说来打击他，让他好早点死了这条心。

可周新阳却意外的激动，一点失望都没有：“这可是你说的的哦！”

丽儿顿时愕然，不想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便道：“你有空与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去好好当你的差吧。好不容易到了陛下身边伺候，你就多用点心，别整日往宫外跑去赚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枉费了你师傅多年对你的栽培。”

周新阳讪讪道：“这也被你猜到我今日出宫去了……?”

方才看他从宫门方向走过来，丽儿就知道了，叹了口气道：“你都不是第一回这样了。其实你在宫里够吃够穿就好了，还非要铤而走险赚那种。若被发现了，你肯定要掉脑袋的。”

周新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我怎么也要为将来好好打算一番才是。”

没了子孙根的男人根本毫无将来可言，一辈子就在皇宫里度过。所以丽儿没法理解他的话，只笑道：“呵呵，罢了，你一个内官还想那么多干嘛呢？伺候好你的主子，好好当你的差，才是正道。”

此时他们走到廊檐下，一边是到皇上的中宫，一边是到皇上的御书房。

丽儿道：“你赶紧过去皇上那边吧。踏踏实实干好你的活，别乱想了。”说着，她往中宫那边走去了。

周新阳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的微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所期盼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