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寒气异常凝重。
在华城郊外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只上尖下宽的东西,有点像风筝,却比两个人还大。在这东西下面还有个三角架。堇玥伏在三角架上,并把自己紧紧绑在这东西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在一旁随行而来的一个侍女和一个小内侍都被吓得面无血色,只不断劝着:“公主,请别这么做,若有什么闪失,奴才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堇玥迎着寒冷的晨风,自信十足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一脸无奈的鲁凡挠了挠后脑勺道:“那个…公主殿下,还是由草民自个来试吧!您金尊玉贵,真有什么个闪失,草民是担当不起的。”
“昨日不是说好的吗?”堇玥不爽道:“说了飞行器改好后,今日就由我亲自来试飞。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若真从天上掉下来…”
“放心,”堇玥笑道:“我来你家后,日日跟着你来试飞,也与你反复改了那么多次,你的努力,加上本公主的才智,我很有信心,这趟绝对能行的!而且这趟还由本公主亲自出马,绝对能成功!”
都怪林卫那小子,给我惹来这个麻烦的人!!
鲁凡这么暗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公主比自己更有想法,见识也比自己多,所以自己飞行器在她的“指导”下才改成现在这个形状。他也相信目前这飞行器应时候比以前自己所做的都要更加合情合理,不过,他始终没多少信心,毕竟那么多年来他都尝试了那么多次,从没成功过,这个公主才给自己一起做了几天活,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的,恐怕这次试飞又要像昨天那样要摔下来了,所以他不敢冒险。自己是没什么,这么多年也摔习惯了,可人家是公主,少了一块肉,他都赔不起。没办法,他只好再劝了:“公主殿下,不如这次还是由草民来吧,待确定没问题,再让公主来飞吧,可好?”
“不好!!”堇玥顿时恶狠狠地瞪着他:“之前你们一个个都用各种理由不让我试,我都忍下来了。这趟我绝对不允,我一定要自己来试试。那个短人还说过,不亲自试试又怎知自己做的东西好不好!所以我怎么也要亲自来试一次!”
没办法,公主执意如此,他们也只好随她了。
风又起了,堇玥趁机顺着风与飞行器一同向山坡下跑了起来。其他人只好跟在她身后急急跑着。
跑了一会,堇玥感慢慢腾空而起,犹如脚下生风,向空中飞了起来。
她的侍女和内侍看着她缓缓飞上了天空,都吓得合不拢嘴。
鲁凡却是被堇玥自由飞在空中的一幕惊住了,随即激动得跳了起来,欣喜万分地大声吼道:“天啊!!真的…真的飞了!!终于成了!!”
堇玥迎风翱翔在广阔的天际,俯视着身下变得极为渺小的房子,树木,农田,湖泊和山庄,心情豁然开朗:“短人果然没得说错!!亲身体验自己的制成品,具一番滋味!感觉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真是太棒了。”
正乘着个普通的木板马车去码头的阿康和关玉章一抬头便见到堇玥在天上飞了。
驾着马车的车夫也见到了,惊讶不已:“老天爷!!那是人还是鸟??这大白天居然见到这样的奇物!”
阿康仰头望了许久,啧啧道:“虽看不清,可我认得就是鲁公子平日里做的那个飞行器!!天啊!!还真被他做成了!”
关玉章只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没说话。
阿康瞧他一点都不惊讶,问:“鲁公子的飞行器做成功了,关大夫怎么就不感到震撼的吗?”关玉章平静地道:“人,本就是能创造无穷奇迹的生物,只要肯锲而不舍地去想、去做,终有一日是能成功的。我只没想到那位小公主也有这番作为,她与鲁公子一同合作就做出来了,比我预期的要早完成,可见合作是很重要的。”
阿康完全听傻了:“大夫,为何你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听着都犯糊涂了。”
关玉章看着灰沉沉的天色,淡笑道:“阿康小哥,你真要跟着我去?你走了,谁去看着水库的工程?还有王府怎办?”
阿康理所当然道:“之前不是都说过了吗?我要好好保护关大夫,当然是要跟着去了。而且你也不识路,我不一同去怎么行?我哥回来了,水库工程和王府有哥看着就好了。你不知道,张大人可是把你当成华城的宝贝,千叮万嘱要好好照顾你,就怕你一去不回呢。”
关玉章淡淡道:“什么宝贝,鄙人也只是个普通的医者,即便没有鄙人在,以安瞳现在的医术也是能独当一面,他绝对能把这里的病人都照顾好。不过,说实话,除了华城,我也没地方可去,更何况,她也在这儿…”
“她?”阿康好奇心起了:“关大夫说的‘她’是谁?难道关大夫在华城已经有了心宜的对象了?”
关玉章没搭理他,只默默地望着芜洲冬日里的萧条景致。
渐渐地,忙忙碌碌的码头和连绵起伏的江面已映入了眼帘…
***
五日后,关玉章与阿康便顺利到了南方的中心城镇----绿邑。
绿邑这城镇,因常年四季如春,绿树成荫而得名,即便是在冬日受到西土那边的寒风侵袭,这里除了有丝丝寒气外,依旧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可谓是个世外桃源。这里自然比华城要繁华许多。
关玉章坐在茶寮,很写意地喝着茶,吃着包子。
他签名那桌子坐着一个蓝衣姑娘,脸上没有涂抹任何胭脂,打扮甚为素净,不过脸上和手都格外干净,给人很清爽,很精神的感觉。
她把桌上几碟精美的炒菜吃了个精光后,就把耳上的耳坠摘下给老板当饭钱,并问了一下骠骑大将军的府邸在哪个方向后就离开了。
关玉章看着她的背影,暗想:这人也是去找骠骑大将军的…
“大夫干嘛吃得那么清淡?”阿康回来了,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朝茶寮老板喊道:“老板,来一碗牛肉面,一盘烤鸡!”
关玉章轻笑道:“吃那么多肉,小心水土不服!”
阿康拍着胸口道:“我身子好得很,才不会水土不服呢!”
关玉章无奈摇了摇头道:“找到驿馆在哪儿了吗?”
阿康喝了两口茶:“找到了,正好在霍大将军府邸的附近,很方便。那现在是先去给将军夫人治病吗?”
关玉章摇了摇头:“不,人家今日可能有客人,咱们还是歇一晚,明日清早再去吧。”
阿康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人家府上今日有客?”
关玉章微微一笑,没回答,继续啃他的包子。
“不说就罢,就知道你是个怪人。”茶寮伙计把牛肉面和烤鸡端了上来,阿康拿起筷子边吃边道:“明明咱们直接去将军府的话霍大人铁定留咱们在府上住,还会盛情款待。可你非要住什么驿馆,真是找苦吃。”
关玉章面无表情地道:“我这趟来是给人治病的,不是来打扰人家的。”
“有啥关系嘛!反正是顺道!而且住在将军府,咱们吃的用的都可以省了!”
关玉章盯着阿康,暗忖:他这性子完全是秉承了他家那个痞子王爷的有便宜不怕占的“节俭”精神,?真是有什么样主,就有什么样的仆!
***
是日一早,他们来到骠骑大将军的府邸。
在正门口,关玉章看到昨天在茶寮见到的那个蓝衣姑娘跪在门口,不过已经没有昨天那清爽干净的面孔,倒是多了点疲态,看上去似乎是跪了一日一夜,整个人有点虚弱无力,可仍硬撑着跪在那里。
关玉章问来门口迎接他们的小厮:“门口那位姑娘是为何跪在这儿的?”
小厮不屑地笑道:“其实那女的几日前就来过咱这了。那时她来求将军雇她做咱们夫人的贴身婢女,还说自己懂药理,而且知道哪些食物适合夫人,她保证能通过食疗能把夫人的消渴症治好。她这么一说,咱家将军当然是心动,可也不是什么人来随便说几句就会用。将军让那女的先回去,几日后再过来。然后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个女的底细。幸好查了一下,否则真是会害死咱家夫人了。”
阿康好奇道:“怎么了,难道这个女的是个杀人犯?”
这小厮故意卖关子道:“虽不中亦不远亦。”
阿康扯住他:“别装书呆子了,快说,到底她是谁嘛?”
“包你们猜不到。”小厮神秘兮兮地道:“她原是西土翊王府的女管家,因蓄意加害公主而被驱逐出了西土,就几日前才来到咱们这。”
关玉章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阿康倒是惊呆了:“哇!!天啊,公主没事吧?详细她是干了什么害公主?”
“详细我就不清楚了,幸好就是公主福大命大,她才保下命来,只是被判了驱逐而已。若换做咱家将军肯定把她流放道崖州去。可是这女的也算胆大了,翊王府容纳不了她,她就想来攀咱们骠骑大将军的门楣了。看来她野心不小啊。像这样的人,将军又怎可能会用?昨日她来的时候,将军就吩咐了,连门都不让她进,直接就赶了她。可是她却赶也不走,就一直这么跪着。”
关玉章有点道:“你们就这么让一个姑娘跪在外头跪着一天一夜也不管?就不怕闹出人命?”
小厮无奈道:“哎哟,这位大夫,咱们只是下人,只是听从主子的意思去办,将军说不能管她就不能管,即便她死在外头也不是咱们的事。而且,是她自个不愿意走,我们也管不着吧。”
关玉章回头看了外面那蓝衣姑娘一眼,对小厮道:“既然她不肯走,就让她进来府里吧。”
小厮讶异道:“这…”
“外头天寒地冻,说不定再跪下去真会掉命的,让她进来,歇一回,喝口暖茶,然后再让你家主子当面回绝她,好让她死心,再自动离开,不是更好吗?”
“不过…”小厮还是一脸为难。
关玉章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道:“放心,待会你把人带过来,我会亲自跟你家大将军说的了。”
“小人明白了。”无奈之下,小厮只好照做了。
关玉章与阿康来到前堂拜见了一早就在此恭候的骠骑大将军霍昊天以及他的夫人。
霍夫人今日感觉不那么累,便出来与丈夫一同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夫,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夫比想象中的年轻,心想可能也只是个江湖郎中来骗点钱财罢了,脸上不禁露出了丝丝失望之意。只是人家毕竟是王妃一番好意特意指名介绍来的,也不能不给面子,所以她依旧保持笑意跟人家寒暄了几句。
关玉章都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当即就帮夫人把脉,并询问起病情来,而霍夫人也像对其他大夫一样如实回答,毫无隐瞒。
关玉章听完霍夫人的病症后,淡淡问了一句:“夫人与将军在南方住了多久了?”
霍夫人与丈夫对望了一眼后回答:“将军在这驻守了也有十几年了,而我之前一直与女儿住在皇都。后来女儿嫁人了,我才来与将军定居此地。所以,这么算来,也就六七年。”
关玉章看着霍夫人那瘦削的脸容问:“那么夫人胃口可好?有什么不想吃的?”
霍夫人习惯性地回答:“还好,我向来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关玉章嘴角轻轻一翘:“那我明白了。”
霍昊天紧张道:“许多大夫来看过,都说夫人是消渴症,是无药可治…”
“单看将军夫人的脉象与病症,确与消渴症无异,不过…”
这时,那位小厮带着蓝衣姑娘走了进来。
霍昊天恼了:“你带她进来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管她吗?”
小厮很是为难:“可…”
关玉章笑着道:“请将军莫怪这位小哥,是在下有些话要问问这位姑娘,所以才叫他带这个姑娘进来的。”
“原来是大夫的意思。”霍昊天便甩了甩手让小厮退了下去,然后问蓝衣姑娘:“我记得你名字叫…杨念,是吧?”
“将军好记性,民女正是杨念。”杨念很规矩地行礼回答。
不过关玉章看到她双腿在微微发抖,便道:“将军,她跪了那么久,想必也挺累的,不如就让她坐着说吧。”
霍昊天点了点头,允许杨念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然后很客气地对关玉章道:“关大夫,你有何要问她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