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成仙记 第227章 梅谢了，寒垣冻解鸿归早（二）

“这…”突然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完颜玉真一下没反应不过来，随即羞答答地垂首低语：“哪…有如何…不就像平常一样…”

千紫丹故意逗她：“真这样？上回在闵家的满月宴上，我瞧着秀王主动给你夹菜了，似乎很亲密呢。”

玉真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了：“太子妃怎就拿此事笑话人家…”

“这哪是笑话你，我这是替你高兴。”千紫丹握着她的手：“你俩能抛开两国所有的恩怨，放下彼此的芥蒂，能像现在这般和睦相处，相濡以沫，我很是宽心。”

“其实，”玉真缓缓道：“我明白，秀王至今没有完全走出他父亲之死所带来的痛苦。而我的父亲同样也在那场战役上死去，我的心依旧没法完全放下。我俩的心同样有着一块缺失多年的空洞，不过，我们彼此都相信对方能填补这块缺失。秀王说过，他是对辽国有恨，可不能因此而发动永无休止的战争。炎玥哥曾对他说，战争是由贪婪与仇恨而产生的，它给百姓带来的只有无穷的痛苦，而人匆匆来这世间一趟，没人愿意活在痛苦之中。我们不能因为战争而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国家生出复仇之心，这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不断的恩怨情仇只会生出无法停止的怨恨复仇的循环之链，这样是大家都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解脱。我的兄长也曾对我这么说：‘我们要为未来而活，要为下一代而活’。”

“为了未来，为了下一代…”千紫丹微微笑道：“没想到一个异族之王也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彼此生于不同的过度，可向往的都是一样：和平。这是托雷说的。”

“托雷？元国那位？”千紫丹有点意外：“你与他很熟的吗？”

玉真点了个头：“从前辽元通过婚，所以咱们祖辈上也是有点亲戚关系。他也算是咱们的儿时的玩伴了。小时候他偶尔会来辽国与咱家几兄妹一块玩。别看托雷平时说话那般嚣张跋扈，其实他是他们几兄弟里面最不喜欢打仗的一个。就在夏元两国多年的战事中，他的几个兄弟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无奈之下，他才被迫走上了战场。而就在最后那一场战役中，翊王救了托雷一命，元国的储君才愿意放下身段来与夏国议和，因此两国才有了如今的太平。”

千紫丹暗笑：自己最后的一个血脉被救了，就算元国储君再无情也不可能不懂得知恩图报，答应议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玉真呷了一口热茶道：“战事结束后，托雷就挑下了整个大元的重担。不过，因为他们与夏国议和令国内其他部落的族长都很不满。为了能缓和国内紧张的局势，以及巩固自己的势力，托雷的父亲便让他娶了一个族长的女儿。”

千紫丹轻笑道：“原来生活在草原上的儿女也不是那么自由。”

“确实如此。我们总说自己是草原上自由奔驰的人，可偏偏我们的人生并不掌控在自己手里。真够讽刺的。”玉真这么感慨了一句后，继续道：“你不知，托雷娶回来的这个姑娘是个大醋缸，托雷去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就连家里伺候的丫鬟婢女全都换成男的了，就是怕托雷会看中哪个要收房。即便每回托雷要出远门，她呀总能有办法安插不同的眼线在里面，无非就是怕外头哪些狐媚的姑娘把他的魂魄勾了去而她这个正主浑然不知。”

这下千紫丹总算是明白为何托雷会看中自己了，有这样的老婆，做男人的又怎会不朝外面的女人多瞧几眼呢！千紫丹心想：“也许这个托雷是觉得同样是太子妃，可大夏的太子妃却这么温婉贤淑，要比自己家中那位要好许多，所以才生出抢人家老婆的荒谬念头吧。”

想到这里，她忍俊不禁道：“那这位元国太子对着这样的太子妃，岂不是很憋屈？”

“可不是嘛！”玉真把声音压得低低道：“我与您说，别以为托雷他每年费尽心思来大夏贺寿是为了故意来挑衅，实质上他是想趁机摆脱家中的那个大醋缸，这样出来的话，他起码也可以清净几个月。”

“也是。这位元国太子也忒难的。”千紫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里笑道：不过也难怪他会看上我，像我这种高素质的天姿国色，在这时代又能找到几个来？算他有眼光。

玉真看了看外头，问道：“那个…四皇子妃没来？记着之前她不是隔三差五就回来你这窜门的吗？”

千紫丹放下茶盏，不以为然道：“也有大半个月没来了。”

“她就是个墙头草，哪里得势她就去哪儿，哪里失势，就避之则吉。”玉真为太子妃很是抱不平。

“人之常情嘛。而且，四皇子又不是皇后所生，所以四皇子妃从来就没有说是一定要站在咱们这一边的。她之前频频来我这儿，也只是见我在皇上皇后面前挺得脸，将来应该是前程似锦，所以就与我攀攀关系，套套交情，日后也好为四皇子谋个好前程。如今因为这案子，我与太子都在风口浪尖上，她当然不能在此时与咱们牵扯上任何事，免得外头人怀疑她是跟咱们一伙的就麻烦了。”

千紫丹对这种世态炎凉的事也是习以为常，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有完颜玉真这样的知己在，尽管之前一段日子都是下着大雪，她还是冒着风雪进宫来陪她，真是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了，她感到很暖心。但她还是提醒道：“玉真妹妹，你最近还是少来我这儿吧，免得外头人又趁机把你扯到一块大做文章。难得皇上最近开始重用秀王，可别在这节骨眼上被咱们连累了。”

玉真率真地笑道：“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家秀王也说不怕，我这做妻子还怕什么？”

千紫丹握着她的手，由衷地道：“谢谢。”

这时蓝凤走了进来：“太子妃，太子已经下朝回来，现在在书房。”

“那我先告退了，秀王应该在东华门等着了。”玉真忙起身福礼告辞。

千紫丹送她到出东宫，然后再亲自到厨房把事先准备好的早点送去书房。

此时夏黄玥在书房里靠着椅背，仰着头，闭目养神。

不过千紫丹看出他是在烦恼着什么事，便让跟着来的蓝凤以及其他婢女都到书房外面候着，她自己端着早点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并沏好一盏热茶放到太子跟前，然后走到他身边为他按摩太阳穴，柔声道：“殿下若累了，不如回房里歇会吧。”

夏黄玥轻轻握住她的手，睁开双眼，摇了摇头，有点无力道：“今早在朝上，父皇暂时把我在吏部的差事撤了。”

一个月前，原本由太子负责修筑河道的事，因为梁媛一案，皇上已经转交给戚太师来负责。现在连吏部的差事也黄了，夏黄玥当然犯愁了。

不过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事，千紫丹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安慰道：“殿下莫慌，只是一时失利，待刑部把案子查清了，一切就会好的。”

夏黄玥拉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搂住她，轻声问：“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何从来没问过我，梁媛是不是我杀的？”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千紫丹惊愕了一下，然后宛然笑道：“殿下与梁媛妹妹有着多年的情分，殿下又怎会做出这种残忍之事来？而此时梁媛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人应属殿下了，妾身能理解殿下此刻心情定是不好过，又怎会与外头人一样来个雪上加霜，问多余的问题呢？更何况，殿下也没有质问过妾身这样的问题。可见，殿下是相信妾身的。”

夏黄玥在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有你在身边真好。”

千紫丹略带羞怯地低着头，没说话，直接走过去案几那边把早点端过来：“殿下一个早上没吃没喝的，不如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夏黄玥看了看桌上的早点，还是没什么胃口，淡笑道：“昨天爱妃做的甜汤很不错，我还想吃。”

“厨房还有的，妾身亲自去给殿下端来吧。”

说着，千紫丹笑颜如花地向他福了个礼就走出书房。

一出书房后，她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蓝凤跟着她一起往厨房走去，并细声道：“娘娘，最近似乎连闵太傅也没怎么替殿下说话，若这么下去，殿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其实如今秀王也开始受到陛下的重用，咱们何不借助秀王妃帮着游说秀王，然后让秀王帮殿下对付戚太师呢？”

“不可。”千紫丹淡淡道：“闵太傅如今这么置身事外是对的，若他现在也来插一脚，戚太师肯定说是他教唆殿下，他肯定会是第一个遭殃，那么在关键时刻，咱们就没人帮忙了。而且秀王在朝中根本没多大势力，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更重要的是，秀王妃是真心待我好的，我不想利用她，不想背叛她。”

千蜜双可没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利用和背叛了小鹄，令她差点丢了性命，所以这样的事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她记得真正的千紫丹曾对自己说过：“你心里一直痛苦难耐，对某件事耿耿于怀，这说明这件事你认为是错的，你很后悔。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也许真的是什么害人的坏事，可老天爷让你继续活着，那你就用你的生命去赎罪，用你的余生去过你的每一天，别再让自己后悔了。”

“可是，”蓝凤担心地道：“咱们也总得要做点什么吧。当初娘娘是想梁家人跟着戚家一起同归于尽。可是眼下，连太子都搭进去了，我怕…”

“我们不能插手，若此时插手，可能我们自己的底牌也会被戚贵妃看穿的。”千紫丹轻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皇后娘娘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这么栽了也不出手呢？而且，这趟子事，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娘娘的意思是？”

“梁媛的尸体被发现后，殿下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可是奴婢见太子殿下日日都忧心忡忡的…”

“那是在你们眼里是这样…”千紫丹这么冷笑着，双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疑惑…

***

在皇宫的湖心亭里，陆氏正十分写意地边吃差点边赏着冬日夏的雪景。

“最近好戏连连，一出接着一出，真让人看得拍手叫绝！”陆氏心情很是舒爽，忽想起什么，问身边的婢女：“最近西土那边没有消息吗？”

“还没。”

“派出的人也没回来吗？”

“也没。”

“这就奇怪了，”陆氏正纳闷：“按道理，这段时间应该是有书信来才对…我还等着看西土那边的好戏呢。不过也不急着一时了，现在单单看姓戚的与太子那边的也够精彩了。今日朝上有什么新消息吗？”

那婢女缓缓道：“回皇子妃，听朝上的小内侍说，皇上把太子的吏部差事给撤了。”

“这么狠？！”陆氏瞪圆了双眼，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连吏部的差事也没了，太子这趟就真是被栽得彻底了。刑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在梁媛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太子殿下一直与太子妃一块，宫里的人也都见着，刑部那边审了太子身边的几个侍卫，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

“说不定是太子找外头的人做的呢，何大人没去查吗？”

“今日在朝上戚太师也这么说过，朝臣们也众说纷纭。而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刑部尽快查清楚。”

“梁家怎样了？梁大人还是没上朝吗？”陆氏记得他已经有十日没上朝了。

“是的，梁大人今日依旧告病假没上朝来，想必还是悲痛过度躺在床上了。这段时间还是那个梁家主母在外头哭天抢地喊伸冤。”

“看来现在就是这个梁家主母的独台戏咯。不知后面这出戏会怎样？鹿死谁手还不清楚呢！”陆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时丽儿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很恭顺地行了个礼，微笑道：“奉皇后娘娘口谕，有请四皇子妃到中宫走一趟。”

“皇后？！”陆氏诧异地看着丽儿，心道：平日里皇后都不用我去请安，今日突然叫我过去，会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