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早,千紫丹正为太子梳洗更衣上朝。
一个小内侍走进来禀报:“殿下,大殿那边有人来传,陛下宣太子妃今日与殿下一同上朝。”
千紫丹有点愕然:“陛下让我一同上朝?这是…为何?”
小内侍低头答道:“这个奴才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昨晚郑大人把太师及其戚家的几位兄弟,连同几位大人一起抓了回宫,关进了宫中的大牢里。还有…戚老太爷昨晚也被刺死了。”
“有人死了?”千紫丹有点惶恐:“是谁干的?”
“这个…”
夏黄玥挥了挥手,平静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内侍便退了出去。
见夏黄玥神情自若,没有半点异样,似乎是早知一样,千紫丹大概心里有数了,便也不再问太多,只稍稍整理一下妆容,挽着太子的手臂一起出发了。
在路上,夏黄玥微微问道:“被父皇这么喊过去,爱妃就不怕吗?”
千紫丹把红唇轻轻一抿,露出美丽而恬淡的微笑:“有太子在身边,妾身又有何惧?”
“是…吗…”太子淡然道:“本太子可也是自身难保,爱妃就不怕要与我陪葬吗??”
“若真如此,那妾身也只好认了,届时就与殿下做一对苦命鸳鸯,来世再续缘好了。”
千紫丹这么淡定地说着,与太子肩并肩地走向大殿…
***
杨皓一来到殿上,就听到官员们在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昨夜太师府的事。
这毕竟是大事,他本想凑个热闹,听听他们说的,可扬天拉住他,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管闲事。
夏青珀同样好奇,与杨皓彼此问了个早,想问问发生啥事,杨皓也只能闭上嘴巴,向他耸了耸肩,摇着头,表示不知道。当他们见到连太子妃也来到后,就知道今天有好戏看了。
皇上一来到金銮殿上,群臣顿时颔首不语,纷纷跪下行礼。
皇上坐在龙椅上,轻轻杨了个手,身旁的韩内侍便大声喊道:“传戚太师等人上殿!”
随即,戚太师等人穿着昨夜的便服,踉踉跄跄地走到大殿,跪在地上恭敬地向天子行了个叩拜大礼。
皇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戚太师:“戚卿家,你可知有罪?”
戚太师垂首不敢看皇上,只有点惶恐不安地回答:“老臣…不知…”
皇上一手撑着腮帮,漫不经心道:“郑卿家,你来说,他到底犯了何罪?”
“是!”郑清河走了出来,大声道:“戚太师与梁家主母串谋,借无头女尸一案意图诬陷太子和太子妃,以下犯上,心存不轨…”
一听到这话,戚太师更加慌了,忙辩解道:“陛下!郑大人所言纯粹是子虚乌有!那女尸可是一个去郊外打柴的樵夫发现的,也是官差们查出那是梁家姑娘,又怎与老臣有关?而这么多天以来,虽无找到实质的证据,可坊间的谣言,以及刑部查到的蛛丝马迹通通指向太子和太子妃。这怎就成了老臣的罪了?梁家夫人是此案的苦主,梁大人也因丧女之痛而连日卧病不起,梁家遭逢巨变,理应受到同情,怎就平白无故被套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呢?更何况,此案仍在刑部审查之中,在没查清凶手之前,郑大人就这么把罪名安在老臣身上,实在是冤枉啊!请陛下明察!”
皇上淡淡道:“何尚书!”
何生走了出来,躬身道:“微臣在!”
“说说,你那边查到了什么?”
何生镇定地道:“回禀陛下,微臣已经派人搜查过城中上下,并无发现任何可疑的陌生人。所以城外人所为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梁媛姑娘素来温厚,从无与任何人有过结怨,平日里更无与什么交往甚密的人…除了…”他迟疑了一回,瞧一旁的人看了一眼:“除了与太子和太子妃,也没与其他人来往了。不过…”他忙补上一句:“微臣找了仵作重新验了尸体,有个新的发现。”
皇上依旧淡淡:“有何新发现?”
“那尸体现在的尸斑异常的多,而且,仵作说尸体腐化特别快…”
“这说明什么?”
此时闵太傅终于出来发话了:“回陛下,尸体腐化特别快,也许是所处环境改变所致。老臣曾见过尸体处于过暖的地方腐化会加快。不过,从发现尸体后到现在一个月,这天是越发的冷,还连续下了那么多天的大雪,而这尸体一直放在刑部,按道理也不会腐化那么快的。除非是有人刻意…”
“不不…”何生忙解释道:“陛下,为了尽快破案,微臣可是派人好生看着,还想到天变冷了,就把窗和门都开着,寒气进来尸体就不会那么容易变坏的,可没想到…”
闵太傅又道:“若刑部没出错,那就有另一个可能。”
皇上问:“是什么可能?”
“就是尸体的死亡时间比咱们推想的要早。尸体在冷冻或者用石灰粉处理一下,尸斑出现就会延迟出现。”
群臣不禁吓了一跳。
而皇上也一脸惊讶:“哦?!还有这种事?”
千紫丹却一眼看出皇上的表情是装出来,显然,他是一早就知道了。
她再瞧了瞧夏黄玥那平静的脸容上隐隐有一抹笑意,看来他很喜欢这出戏码。
闵太傅继续道:“老臣以为,把那具无头女尸带上大殿,让仵作当场验一次,同时也把梁夫人也传到这里当面对质,那么大家就会清楚,太师有没有被冤了。”
“允!”
于是韩内侍就匆匆去安排了。
梁夫人和尸体都到了,仵作也准备就绪。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郑清河帮他问:“梁夫人,您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说这尸体就是梁媛姑娘,是除了靠尸体上的衣物来判断外,还有什么凭证吗?”
梁夫人突然被传到金銮大殿上,虽然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却想自己又可以趁这个机会在这里大闹一场了,之前戚太师吩咐过自己一定要把太子栽下来才行。所以,她豪不畏惧地肯定道:“当然有!我家姑娘左手的手臂上有个蝴蝶形的胎记,第一次我见这尸体的时候就特意瞧过她的手臂,就是有那个胎记在,我就这般肯定了…”
郑清河问仵作:“这尸体的手臂上真有那胎记吗?”
“回皇上,回大人,这具尸体上确有这般的印记。”仵作掀开盖着尸布的一边,露出尸体的手臂,让皇上和其他人都能清楚看到上面的印记:“这个位置刚好还没腐化。”
杨皓别过脸去,完全不敢直视,更何况那手臂上满是尸斑,看着也让人反胃,心想:真是太惨了,梁媛好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要这样被那么多男人观看,真是死了也不得安宁,唉…
而夏青珀则一直盯着夏黄玥,心忖:这人怎么回事,好歹也是自己用心去喜欢的姑娘,怎这么看着她的尸体仍能这般无动于衷?难道这人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还是说…
闵太傅问仵作:“这个真是胎记?而非死后被人硬弄上去的?”
“回太傅的话,草民确定这是天生的胎记。人死后,血液不通,别说胎记,脸普通的伤口也难以弄上去,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看得出是真是假。”
皇上问道:“尸体上没有其他伤痕吗?”
“回皇上,经草民前后三次反复验证,这尸体身上确无任何外伤。虽然头是被砍掉,可脖子上还能清楚看到勒痕,显然是被勒死的。”
“那依你看这尸体到底死了多少天?”
“依尸身腐烂的程度,尸虫的分布以及这大冷天结合来算,应该有八十日了。”
仵作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呢,”闵太傅道:“陛下,那可是在中秋以前。老臣记得中秋前两三日还见着梁媛姑娘进宫来。那应该是按惯例来与太子妃来茶聚的。”
皇上看向千紫丹:“太子妃,可有此事?”
千紫丹走出来回答:“回父皇,确有此事。那时还是臣媳亲自送她出宫去的,出宫前还是梁媛姑娘救了落坑的两个宫人,其中一位正是御前伺候的周内侍。”
皇上睨着站在一侧的周新阳:“寡人是晓得你这小子与皇后身边的宫女一同落了坑,可不曾想过居然是梁家姑娘救了你…”
周新阳没想到一下会把自己牵扯进来,便躬身道:“太子妃所言属实,当日确实是梁家姑娘发现了奴才,奴才才得以被救。”
郑清河趁机道:“陛下,这么看来,那殿上这具尸体就不可能是梁媛姑娘了。”
右臂上有蝴蝶胎记的,似乎在哪儿见过…戚太师脑海模模糊糊浮出点记忆来,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算了,现在最重要是要“澄清”自己最要紧,现在他们已经质疑这个不是梁媛,他可不能坐以待毙,忙辩解道:“陛下,既然有令尸体延迟腐化的方法,也肯定也有加快尸体腐化的方法,说不定就是有人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令尸体腐化加快,混淆尸体真正的死亡时间。而且,梁家夫人也证实了梁媛姑娘手臂上有蝴蝶胎记,明显是真的了…”
梁夫人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这事连咱家府上的下人都知道。所以臣妇肯定这就是咱家姑娘。而且就在那日进皇宫后,媛儿就没回家里了,连她的贴身侍女都不见了人,只有赶车的回来了,那赶车的说太子妃留了媛儿在宫里住一晚。可是自此就再也没见着她回来了…太子和太子妃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陛下,请为咱们梁家伸冤呀!”
这套说辞,皇上上回梁夫人在大殿大闹的时候就说过好几次,耳朵都听腻了,真不想再听到这个泼妇的声音。
戚太师继续道:“按照梁夫人所言,太子与太子妃是嫌疑最大,外头那么多不利于他们的谣言也是情理之事。而老臣也是急于还太子他们的清白才对此案这般紧张,根本不是像郑大人所言的诬陷。相反今日是郑大人和闵太傅合谋在无中生有,要陷老臣于不义,这尸体明明就是梁媛姑娘却说不是,分明就想要诬告老臣作假,其心可诛。而且昨晚郑大人一来到老臣家中就肆无忌惮地说要搜人,却没说搜什么人,然后老臣的父亲就被杀死了,郑大人肯定与此事有关。请陛下为老臣冤死的父亲做主。”
甄应远暗笑:都已成阶下囚,却还能用自己父亲的死来装苦主,想以此来给自己脱罪,戚太师啊戚太师,这样的无赖之举,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扬天却无奈摇着头:唉,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杨皓却突然觉得这戏开始有点好笑,不过他默念最好还是先把那尸体搬下去吧,因为尸臭味实在太难闻了。
“戚太师还真会喊冤,”郑清河嗤笑道:“若这个尸体是梁媛,那么昨晚在贵府上搜到的那位姑娘又是何人?”
戚太师怔住了,只道:“那…那是…伺候我父亲的婢女…”接着他又转了副委屈的样子道:“陛下,老臣觉着就是那个女的与郑清河串谋杀了老臣的父亲,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又一句叫自己给他做主!皇上无奈地道:“传!”
韩招马上明白,便传了那个昨晚在太师府上戴回来的姑娘。
因为那姑娘昨夜带回宫中的时候衣衫就有点破烂,这样上殿就很不得体,于是负责带路的内侍特意为她换了身宫女的衣衫才带上来。
当她在金銮大殿上行了跪拜礼后,皇上淡然道:“抬起头来。”
当姑娘一抬起头来,认得她的朝臣都吓了一跳。
杨皓和夏青珀简直是吓得面色顿时变得又青又白。
千紫丹那好看看的柳眉一下皱得紧紧的,然后偷瞄了毫不惊讶的太子一眼:果然是你设计出来的!
梁家夫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仿若见到鬼一般目定口呆。
而皇上跟太子一样好不意外,态度淡然地问道:“梁夫人,你可认出这位姑娘来?”
“这…这…”梁夫人神情闪烁地垂首不敢语。
戚太师见她这样子,感到不妥,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朝那姑娘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再次看她还是觉得眼熟。他不断在脑海里寻找那快遗忘掉的脸孔好一会,方想起来,经不住低声喊了出来道:“你…你是…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