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后不久。
傅卿就听到木头和栓子喊她的声音。
她寻声望过去,就见他们两个人很是艰难的从茶楼门口钻出来,逆向穿过了层层人群,这才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要不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骗子跟前围着的人少了许多,恐怕他们都没有那么快能挤出来。
“少奶奶,您来了!”
“我们就想着里面的人都在说门口来了个厉害的陈先生,您回来可能没法挤进来,我们才出来看看,您果然在这里。”
木头和栓子高兴的看着她。
显然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很是精彩,没有让他们失望。
傅卿点了点头,“刚到没多久,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听说书听的开心吗?”
木头和栓子两人脸上都露出小脸。
栓子更是激动,“那说书先生讲的太好了,后头他说还遇到了离奇古怪的事情,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不是人外人,还专门向那个状元郎的鬼魂道歉了,结果后来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是十年以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别人都以为他们失踪了,引得大家伙儿都吓了一跳呢。”
傅卿挑眉。
这个结局倒是出人意料。
她刚开始以为那群人正确的认识到自己后就踏踏实实安心读书,没想到结尾还有这么个转折,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江河县真是有意思。
前有茶楼的说书先生。
后又有这么个连环科举舞弊的一拨人。
她要是这江河县的县令,恐怕头发都要愁白了,难怪会做个缩头乌龟,装作是欺软怕硬的模样,恐怕只是为了明哲保身罢了,那个江河县县令也还算是聪明,估计是背后没有什么人,否则也不会这般作为,要知道这么做,虽然不容易引火上身,却因为民间百姓对其的印象和看法,在每逢三年的官员考核中是很难有一个良好评价的。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他这个县令恐怕也是做到地穿为止,也没法升迁上去。
傅卿没有多想,怎么做县令是人家的事情。
她只要保证谢知礼不会被这场科举舞弊的事情卷进去就好。
木头和栓子轮流补充着说书先生讲述的故事,看得出,他们十分用心的听了,专门就记着跟傅卿来讲。
傅卿听了一路,在进门的时候,他们俩的故事也就讲完了,就是他们两个人说书没有那说书先生一半儿的水平,一个很是曲折离奇的故事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平淡无奇,甚至没有新意,傅卿听的甚至有些犯困。
但木头和栓子两人讲的却是意犹未尽,还说要去找两个车夫,好好的说说今日的事情。
傅卿就打发了他们两个,让他们自己过去。
她也没有进厨房,把罗奶奶带回来以后,她就从厨房解放了,不用按着点下厨,多出了许多时间,她回来以后顺道就过去大通铺的屋子里看谢知礼他们四个人。
谢知礼和其他三人或靠着书桌读书,或者坐在床边背书,每个人都很是用功,连傅卿打开门了都不知道,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见他们读书这般用功,傅卿就没有进去打扰,小声的关上了门,又退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
谢知礼他们在用功读书。
木头和栓子去找车夫讲故事。
罗奶奶这会儿大抵是在厨房做饭。
她忽然间就闲下来了?
往常在家里的时候,傅卿就经常找点话本子打发时间,或者去找林氏,陪她聊聊天散散步,这日子过得也是极快的,结果到这里以后,她就发现自己空闲的时间多出了许多,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只是变成了原身以后,往常那些江湖上纷争和打打杀杀的日子一下子就离得远了,整日都是在书院和谢家两边晃荡,再者,谢知礼又变得很是自觉,丝毫不用她来操心,除非是突然冒出点别的任务和突发情况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谢家的生活。
陪着林氏打发时间,在书院授课,又关心谢知礼读书的问题,时不时要做些吃食,研究研究香膏一类,前几项,现在用不着她操心,后一项,却是没有带什么工具过来,也没法做香膏。
一下子她空余的时间就多了。
傅卿还有些不大习惯。
不过她也不是没事找事儿的人,既然是闲下来了,她就回了房间,好不容易有时间打坐,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
算算时间,这会儿苏明昔和薛常令两个人估摸着也该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或者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就该过来了。
谢知礼他们也还有明日一天的时间来温书,正好让苏明昔在考试前给他们定定神,她看的出来,虽然他们读书读的用功,但时日尚短,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不自信的地方,即便是在上次书院考核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了进步,但他们在离家考试的时候,还是心里没有底,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用功读书了,就连别人开门的声音都听不到,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在读书,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适当的绷紧,有助于他们读书。
倘若他们过于绷紧,却是可能会在考试的时候出现头脑一片空白,发挥失常的现象。
傅卿就听说过不少人在面对重要的事情时出现这种情况,包括谢知礼在内,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她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此苏明昔在明天抵达,也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傅卿盘算着。
她习惯在打坐练功前思考问题,不过很快,她就摒除了杂念,一心沉浸于练功之中。
内力在她经脉之内运转,和往常一样,还是没有打破提二层的壁垒,恐怕是要等这次任务过去以后,她才能顺利突破至第三层,到时候就是真正到了给苏明昔解毒的疗程了,希望他是可以真的受得住的。
苏明昔与薛常令在马车里头。
苏和负责赶车,两人还带了一个会功夫的家丁,其余什么人也没有带,轻装简行。
苏明昔只觉得耳朵发烫,忍不住说道,“是不是谢知礼那几个混小子在念叨我?”
薛常令看了他一眼,“只有您念叨了他们一路,难不成是怕他们砸了自己的招牌?”
苏明昔:“……”
他想来是觉得心直口快是不好的品行。
尤其是像薛常令这样做太医的,太医院别的太医都是谨言慎行,生怕在皇宫里和别的大臣家里面探听到什么了不得辛密,到时候白白的丢了性命可不好,唯独这薛常令,也不知道是小时候哪根筋有问题,为人耿直的不行,这样的品行一直到他长大后也没有改善。
人最怕的就是恃才傲物!
薛常令分明就是仗着自己的医术在京里横行霸道!
苏明昔对此深表可惜,只觉得这人日后肯定是要摔个大跟头的,就连像他这样的在皇帝心里有着重要位置的朝廷重臣都敢怼,怕也是不想活了。
薛·耿直·恃才傲物·常令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只面无表情的盯着苏明昔,想看看他到底会有什么表情。
苏明昔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是小辈,对长辈理应尊重!”
薛常令:“……”
明明是被戳中了痛处,这才变得这般耍赖的模样。
薛常令看苏明昔无赖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苏明昔的时候,那时,他虽然年轻,却从父亲手里接过了薛家家主的位置,医术超然,绝非一般人能比,而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却是在后来到处游山玩水,说顺便再完善完善薛家的医书,他对此深感不屑,心知他父亲无心医术,醉心山水是真,若不是薛家这一脉的重任压在他的身上,他恐怕早就跑出去玩去了。
所以他在十七岁时就成了太医院院首。
这个位置一向是薛家家主来担任的。
苏明昔在那时早已名满京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举足轻重,无人能够与他抗衡,传闻,他文采卓然,风度翩翩,乍一眼看过去,他确实是那种令人第一眼就能记住的人物,然而……
苏明昔因为圣上中毒。
他就被秘密派遣到苏明昔身边替他治病。
这么多年来,他算是看的分明,苏明昔这人看似大度,实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的那些风采是有傲视群雄的资本,但他颇好面子,很是自得,却不会把这个情绪显露于人前,不但如此,他还爱好吃,尤其爱吃甜食,若不是中毒后身体不佳,他每日必定会吃一堆的吃食,很有可能身形会被吹大。
最最重要的是,这人无耻,又好脸面。
像他收下谢知礼他们四人,想尽办法,甚至让皇帝开设恩科,又把他们几个人赶鸭子上架,连忙让他们去考试,可不是真的为了一个童生的名额,而是他们如今的身份,倘若日后进京,他们四个人是他学生的消息传开,指不定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说他瞎了眼睛。
苏明昔为了杜绝这个事情,这才眼巴巴的在后面鞭策他们四个人。
这会儿被薛常令戳破心思,他又装作自己可怜的模样,实则哪儿有什么可怜?
真正可怜的人还在江河县待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