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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之龙魂无尘 104.星辰万里【终】

作者:舞蹈小菜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11-06 13:36:29 来源:258中文

购买比例不足60, 立即补全或24小时候即可正常阅读。 路知意全程装死, 进了医院就被送进急诊室。

全程,陈声都背着她。

下警车的时候,他没注意, 把她撞在门框上了, 咚的一声, 正中脑门儿。

路知意险些叫出来,果断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阻止了那一声。

反倒是陈声冷不丁被咬一口,叫出声来。

警官回头看他, “怎么了?”

陈声嘴角抽了抽,“……脚崴了。”

背上, 路知意装死装得很彻底。

终于进了急诊室。

医生查看片刻, 下了结论:“没有大碍,都是皮肉伤, 应该只是脱力了, 又受了惊吓,再加上有点感冒,才晕了过去。”

转头嘱咐护士:“你给她包扎一下, 我去看看那边。”

受伤的可不止路知意,隔壁还躺了一群挂彩的家伙。

民警也挺细心,担心两拨人又起了冲突, 还专程让医生把他们隔开。那边人多, 自然多几个民警看住。路知意这边, 就她和陈声,遂只有个姓赵的民警跟着。

赵警官见问题不大,也不再去看躺在床上的女生。

站在床尾,掏出笔记本,问陈声:“怎么回事?”

陈声瞥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拿出了在路上想好的说辞。

“我和我女朋友是中飞院的学生,今天晚上在步行街吃完晚饭,刚出餐厅就看见那群人,气势汹汹把一男生往地下停车场里拽。我俩跟上去,就看见他们拿钢管拿刀子的,把人往死里打。我们怕闹出人命,就上去救人,结果被他们反过来打成这样——”

他握紧了手心,垂眸去看床上的人,一脸担忧。

语气里也有难以掩饰的愤慨和心疼。

床上的人动了动,面部肌肉没能控制好。好在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挡住了警官的视线。

这在赵警官看来,不过是对女友的心疼爱抚。

他没注意到女生的动静,抬眼问陈声:“九个打一个,你们为什么跟上去?哪来的胆子救人?”

陈声从容答道:“他们打的那人也是中飞院的学生,我在学校里见过几次。都是校友,被人在校门口欺负成这样,我不能坐视不理。”

“校友?”赵警官笔尖一顿,“叫什么名字?”

怕凌书成被叫去警察局录口供,事情闹大,陈声摇了摇头。

“不认得,只是见过几次,比较面熟而已。”

赵警官又往本子上添了几笔,“你们俩中飞院的,哪个学院?哪个班?学号姓名都告诉我,这事得跟学校通报一声。”

陈声一点没犹豫,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好在他那有大一新生的名单,路知意的学号好记,前面几位数是年级,末尾四位0107,他看过一遍就记下了。

他俩这也算是见义勇为,赵警官的态度温和下来,口供算是完事。

临走前,叮嘱了两句:“让小姑娘好好养伤,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下回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别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弄伤了。”

陈声点头,“谢谢赵警官,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还挺懂礼貌啊。

赵警官越发客气,毕竟隔壁那群人自打进了医院就开始吵闹,隔着一堵墙还能听见动静,不配合警官,不配合医生,一直嚷嚷着要走。

反观自己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又说了句:“不用客气,隔壁还有得忙活,我去看看。”

随即转身往外走。

陈声把他送到门口,关上了门。

再回头,立马对上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床上的人用没受伤的胳膊支着身体,坐起来,“走了?”

“走了。”

她一溜烟爬下床,“行,那我们也走吧。”

正欲站起身来,却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拦住了。

陈声看着她,“路知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

“九个打两个,你跑进来干什么?”

“……”

“送死来的?”

路知意抽回胳膊,“那你呢?你跑进去干什么?也是送死去的?”

“我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反问。

“那是我室友,是我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陈声不耐烦地瞥她一眼,“你跟他非亲非故,干什么赶着送死去?”

路知意平静地望着他,“不是室友,不是兄弟,就该见死不救了?”

“……”

“换做路边的阿猫阿狗,奄奄一息快死了,我也救。”

“行了,你不打个电话给你室友,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路知意也伸手摸自己的手机,上面有苏洋的未接电话,好几通,“晚操我没去就算了,你这督查也不去,叫人白等一晚上,明天书记问起来,自己想好说辞吧。”

陈声笑了两声,“还用我想说辞?明天警察就去学校通报我们聚众斗殴了。”

路知意上下打量他一眼,素来干净整洁的人,如今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脸颊上还有打架时留下的伤口。

想必是钢管边缘擦伤的,破了皮,有点渗血。

她毫不留情地说:“聚众斗殴?你确定不是聚众被殴?”

陈声:“……”

面子挂不住,他绷着脸反驳:“瞎说八道什么?没见我把他们打得胆儿颤?我一个——”

话没说完,手肘被人一捏,疼得他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什么你?”

路知意是专程照着他手肘上那块脏了的地方捏的,打架时她看得很清楚,那一处被钢管男用力砸了下,想必伤得不轻。

“把他们打得胆儿颤?打架没多厉害,嘴上功夫数你第一。”

她懒得多说,看笑话似的,瞥了眼他那狼狈的模样。

走了。

陈声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下来不去的,最后也只能快步跟上去。

这女人真是,眼睛毒,心肠更毒!

陈声在走廊上给凌书成打了个电话,他也在人民医院,五楼骨科。

“照了个片儿,腿骨骨折了。”

陈声骂了句:“活该。”

想直接上楼,看了眼一旁的路知意,顿了顿,才对那头说:“这会儿在干什么?”

“打石膏。”

“今晚回寝室吗?”

“住医院吧。”

被打成这样,鼻青脸肿的,凌书成没脸回去。更何况宿舍都是上床下桌,他这腿上打了石膏,哪里爬得上去?

陈声说:“那你先待着,我一会儿买点洗漱用品,再带点吃的喝的给你。”

那头的人立马蹬鼻子上脸,“我受伤了,得补补,医生让我多喝猪蹄汤。你让老板弄个蘸水,别放香菜,多放点蒜和——”

“再见。”

“诶?陈声我话没说完——”

“嘟——”

挂了电话,他带路知意往外走。

路知意被电话内容逗笑了,走出了医院大门,和他一同停在路边上。

夜风很大,吹在脸上像刀子,还呼呼往脖子里钻。

蓉城像个不夜城,路灯排成一线,照亮了头顶的整片夜空。医院附近不少商店,洗漱用品、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陈声伸手招了辆出租车,把门拉开,“进去。”

夜里九点半,公交车已经收车了。

路知意想省钱也没办法,只得坐了进去,正准备抬头道别,哪知道“你回去吧”还没说完,就见陈声也钻了进来。

“……你不是要回去看你室友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把手腕上的表凑到她跟前,短暂地停留几秒钟。

路知意摸不着头脑,看了眼表,亮闪闪的表盘上有几个小小的字母,电视广告上倒是见过,好像中文是叫西铁城。

她以为他在展示名牌手表,便客套了一句:“挺好看的。”

陈声:“……”

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奇怪的脑回路是怎么长出来的。

“太晚了,先送你回去。”他瞥她一眼,算是解释。

路知意愣了愣,视线在他脸上多停了片刻。

那眼神太直接,隔着这样近的距离,明亮清冽,有疑惑,也有惊讶。

陈声挪开眼,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秀手表。”她倒是诚实。

他没好气地说:“是吗?那你也是很优秀啊,来自高原的土霸王,居然还认得citizen。”

路知意沉默不语。

他话音刚落,又有些后悔,见她不说话了,后悔加剧。

扭头看窗外,短促地说了句:“只是玩笑话。”

路知意顿了顿,“嗯。”

他想回头,却又克制住了,没头没尾又添一句:“高原挺好的。”

哪知道她平静地反问他:“哪里好?”

“……”这下他说不上来了。

连高原都没去过的人,怎么说得出高原哪里好?

这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都示弱了,服软了,她还非要较真地刺他两下!

路知意笑了两声,在他听来,格外不是滋味。

十来分钟的时间,出租车抵达校门口。

陈声开了门,下车,在她出来时伸手去扶,可她没去握住那只手,靠着没受伤的左手撑住坐垫,挪了出来。

他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路知意抬头看他,“进去吧,凌书成还在医院等你。”

他嗯了一声,看她转身离开,夜色里背影孑孓。

手指动了动,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忽然关了车门,几步追了上去。

“路知意!”他叫住她。

路知意惊讶地回过头来,“……还有事?”

“你吃过晚饭没?”

她于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一拍脑门,“完了,我的砂锅米线!”

陈声蓦地笑了,指指前面的步行街,“正好,我也没吃。”

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她没跟上来,又回头,“怎么,不吃饭?”

看她迟疑的模样,他很快补充说:“请你吃个饭,算是感谢你见义勇为,帮了我和凌书成。”

“感谢我收下,吃饭就算了吧——”

“不给面子?”男生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路知意,你为这事受了伤,我这人,最不爱欠人情,你要是不肯吃这顿饭,我就得一直欠着你。欠着你我就吃不下睡不好,跑操的时候但凡挤兑你,都愧疚心虚。为了毫无负担地继续折腾你,这饭你必须赏脸吃了,咱俩谁也别欠谁。”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拽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就往前走。

路知意:“……”

她只想问一句:这得心理素质多好,才能脸不红气不喘说出这种奇葩的理由,生拉硬拽着她去吃饭?

于是一路上,两人都在理论。

“不吃行吗?”

“不行。”

“这么着,这顿我不吃,您老也别费劲儿挤兑我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

“做人得讲道理,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干什么老挤兑我?”

“看你不顺眼。”

“哪儿不顺眼,您说,我改!”

陈声停下脚步,看她片刻。

路知意满心期待。

哪知道他指指她的脸,“高原红,碍眼。”

“……”

再指指她的短发,“板寸,碍眼。”

“……”

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摇摇头,“哪儿哪儿都碍眼,要不,你去整个容?”

他那认真的样子,活生生把路知意气笑了。

但她知道他在开玩笑。

夜色里,路灯昏黄,道旁的餐厅生意火爆。

她斜眼看看他,“那可难办了,我对自己这模样很满意,并不想改。”

一摊手,无赖似的说:“整容也挺麻烦,毕竟从头到脚都得整,一来我没那个钱,二来太费时间。要不,你吃点亏,把眼珠子挖出来,咱俩一了百了,你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日子舒坦?”

她鲜少对他笑,两人之间,从来都是剑拔弩张的幼稚对垒。

而此刻,她站在灯火辉煌里冲他笑,眼珠漆黑透亮,仿佛淬了光。一头短发干脆利落,发尾在灯光下仿佛有星光跳跃。

风来,发丝微动,像黑夜下无声飘摇的寂静草原。

而那两抹浅浅淡淡的红,在这一笑里骤然生辉,明明灭灭。

陈声凝神看着她。

心内一动。

鬼使神差,有句话凑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别改了。

权当他在放屁吧。

忙了一整天,夜里还得收拾行李,整理各自的狭小领域。

赵泉泉从厕所出来,无意中撞到苏洋的行李箱,箱子纹丝不动,倒把她撞得不轻。

她捂着膝盖嘶了一声,“苏洋你装了一箱子砖头来?”

苏洋一边开箱一边说:“我妈说军训能把人晒脱一层皮,硬往我行李箱里塞了一大堆防晒霜、护肤品什么的。”

箱子开了,赵泉泉眼睛都直了,“我天,?”

随着苏洋翻动那堆罐罐的动作,她简直要哆嗦起来了——眼霜是雅诗兰黛的,护手霜是兰蔻的,防晒是资生堂的,是全套最大的……

赵泉泉看看护肤品,又看看苏洋,肃然起敬。

吕艺在一旁整理衣柜,随便扫了眼,“你也用小棕啊?也不知道是网上吹得太神了,还是它不适合我,反正我用了半也没啥用,还长了不少脂肪粒。”

赵泉泉的视线又落在吕艺那。

书架上没书,倒是摆好了一堆罐罐,全是耳熟能详的英文标签,价格绝对不比苏洋这边的低。

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桌上那三百雀羚,不吭声了。

最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往路知意那扫一眼。

路知意的行李少得可怜,十来件衣服往衣柜里一挂,几本书摆上书桌,别无他物。

赵泉泉在她桌面上搜寻半天,才看见角落里那只不起眼的白色圆罐。

……不是吧?

她一顿,怀疑自己眼花了。

目光没能从小罐子上移开,最后没忍住问了句,“知意,你用的啥护肤品?”

路知意对她们说的牌子都不太熟悉,顶多在广告里听过,当下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护肤品”。

“啊?我?”

搔搔头,她说:“……春娟宝宝霜。”

正在挂衣服的吕艺手里一顿,整理箱子的苏洋也是神情一滞。

然后一寝室的人都笑起来。

苏洋:“巨婴啊你,这么大人了还在用宝宝霜?”

路知意脸不红气不喘,“挺好的啊,我从小用到大,便宜又好用……”

赵泉泉和吕艺都没说话了。

前者看了眼自己的百雀羚,觉得顺眼很多。

后者忙着挂自己那足以塞满一整个衣柜的衣服,身上穿的也是件精致又考究的丝绸睡裙。

一个人的出生与家境,其实往往三言两语、几件物什就能勾勒出来。

城里长大的孩子锦衣玉食,而她是山里的孩子,无缘琳琅满目的名牌护肤品。

大家各自埋头忙着,气氛霎时安静下来。

苏洋看了眼两手空空没事干的路知意,顿了顿,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

出来时,她往路知意桌前一站,拿起那只白色小罐子。

“来,让我试试你的宝宝霜到底有多好用。”

路知意:“……你说真的?”

然后就看见苏洋拧下盖子,沾了少许,一边往脸上抹,一边啧啧称奇,“还挺怀旧,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妈也给我用的这个。”

“好像真挺润。”

“顿时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宝宝哈哈哈,明天我也去买一。”

一寝室的人都笑起来。

睡前,路知意去关窗。窗外树影幢幢,冷月高悬,她仰头多看了一阵。

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盆地平原,没有冷碛镇的高山,也没了环绕山间影影绰绰的云雾。远处是万家灯火,朦朦胧胧,美则美矣,可人造光到底比不上漫天星辉。

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才开始挂念。

她关了窗,灭了灯,回身,蹭蹭爬上床。

头那边,苏洋正开着手机电筒抖被子,抬头看见她的身手,说:“可以啊路知意,就跟猴子爬树似的,你怕是练过什么神功吧?改天教我几招?”

路知意说:“家传绝学,谢绝外传。”

苏洋:“猴子爬树也能是家传绝学,少蹬鼻子上脸!”

路知意钻进被子,闭眼时笑了。

其实,这里的夜色也挺好的。

隔日,军训开始,新生们正式踏入地狱模式。

这一届的飞行技术学院只有两个女生,苏洋和路知意,于是两人理所当然被编入了其他学院的营,第四营。

巧的是,赵泉泉也在四营。

于是326的四人,除吕艺在第六营外,其他三人都汇合了。

都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教官是水泥做的——这话一点不假。

至少第一天众人刚刚集合完毕,教官就给她们来了个下马威。

一群女孩子穿着迷彩服,懒懒散散站在早晨七点的初阳下,包里揣着手机,脚边搁着饮料和矿泉水。

教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开头,站在人群前方,四下扫了一眼,“来干什么的?”

众人不明所以望着他。

他又扯着嗓门儿吼了句:“问你们话,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三十个人一惊,异口同声答道:“军训!”

教官眼神一沉,“军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秋游来着!怎么着,口渴是吧,还个个脚底下摆水?”

“……”

“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弄个架子烤点肉?”

有人没忍住,笑起来。

教官眼睛一瞪,咆哮:“谁在笑?”

全场鸦雀无声。

军队里纪律严明,逢问必答。

教官又扯着嗓门重复一遍:“问你们话,要不要给你们弄个架子烤点肉?!”

众人蔫蔫地回应:“不要!”

“都没吃饭?大点声!”

“不要——”震耳欲聋的尖嗓门儿。

教官指指身后的铁丝网,喝道:“全给我把饮料扔过去!”

一群女生们忙不迭弯腰捡水,朝着操场的铁网墙边扔过去,子撞在网上、落在地上,闷响不断。

赵泉泉嘀咕了一声:“好凶啊。”

随即把手里的可乐朝铁丝网重重一砸,哪知道用力过猛,可乐竟然飞过了铁丝网,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网那边的第二运动场。

巧的是,那边有人在锻炼。

起初路知意也没仔细瞧,只在来操场集合的时候瞥了眼,有两个人在铁网那边运动,一人站着不动,一人反复做下蹲。

如今这可乐被赵泉泉一下子扔过了铁网……

duang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那人背上。

男生个子挺高,穿着蓝色连帽卫衣,被砸得闷哼一声,双手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下一秒,霍地站起身来。

捂着背回头找凶手。

赵泉泉“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往她身后一躲。

路知意反应慢半拍,扑哧一声笑出来,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笑容一滞。

等等。

这,这不是——

小时候学成语,陈声问老师:“多事之秋为什么是多事之秋,不是多事之夏,也不是多事之冬?”

老师憋了半天,解释说:“秋只是一个泛指,它可以是春天,也可能是夏天和冬天,可以是任何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并不是说动荡不安的都是秋天。”

陈声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

直到二十一岁这年的秋天,有人醍醐灌顶,令他茅塞顿开。

多事的,还真他妈是秋天。

好端端上台发个言,底下的新兵蛋子不配合,他刚说了上句,他们就补全了下句。

行,那就即兴演讲。

结果他苦口婆心炖了锅鸡汤,一番肺腑之言换来书记一顿好批,外加三千个下蹲。

行,蹲就蹲,没在怕的。

六点半起来做早操,三千米跑完,立马被赵老头拎到第二运动场做下蹲。

哪知道天降可乐,砸哪不好,偏偏砸到腰。

男人的腰有多重要,性生活时才知道。

他狼狈地起身回头,去找罪魁祸首。

目光越过铁网,落在第一运动场,那里的一群新兵蛋子在军训。叫他逮着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兔崽子,他——

下一秒,视线一顿。

铁网那边,红色的塑胶跑道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一群绿油油的新兵蛋子左顾右盼,唯有第一排中间那个,直勾勾盯着他,唇角带笑,扎眼得很。

他多看两眼。

呵,不止扎眼,还眼熟。

陈声来气了。

行啊,不就嘴上针锋相对了几句吗?敢情那高原红搁这儿等他呢?

他弯腰捡起那冒着气泡的可乐,回头跟书记说了句:“您等我下。”

书记没回过神来,“上哪儿去?腰没事吧?”

陈声不说话,绕过通道,往旁边的操场走去。

几乎是看见他朝这边走的一瞬间,路知意就知道,出事了。

她回头看赵泉泉,却发现赵泉泉躲在自己身后。

“他好像认错人了。”路知意提醒她。

赵泉泉见来者不善,有些心慌,“我不是故意的……”

路知意点头,“这话你该跟他说。”

那头的男生握着可乐,越过操场,径直走到教官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期间还指了指她。

路知意回头再看一眼赵泉泉。

赵泉泉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发白。

然后,那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停下脚步。

人群是面朝东方的,初升的朝阳悬在半空,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而此刻,伴随着他的到来,投射在路知意面上身上的日光,被他完全隔绝开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了,毕竟生在南方,人均海拔有限,而她从小到大都在同龄人里鹤立鸡群。路雨还经常笑话她,说高原上阳光充沛,晒得她跟青稞似的疯长一气。

可那人竟然还是高出她一个头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赵泉泉不吭声,路知意只能张嘴替自己解释。

“我——”

衣服后摆被人猛地一拉。原来是身后的赵泉泉,哀求似的拼命拉她的衣角。

顿了顿,路知意又闭上了嘴。

再开口时,她说:“对不起。”

一旁的苏洋回头看了眼赵泉泉,眉头一皱,赵泉泉低头,假装没看见。

陈声拎着可乐站在那,面无表情,“路知意,是吧?”

路知意:“……是。”

他眯眼,一字一句,“看不出啊,报复心还挺重?”

“……我不是故意的。”

“你猜我信不信?”

路知意:“……”

不信。

众人都看着这一幕。

陈声拎着可乐,干脆利落朝操场侧门一指,“出去谈。”

路知意没出声,最后回头看了赵泉泉一眼。

赵泉泉紧咬下唇,站那没动。

苏洋推她一把,她还是不动。

路知意没说什么,收回视线,跟在陈声身后走出操场,停在台阶下。

陈声扭头看她,“有什么话,在这一并说了吧。”

路知意:“?”

想了想,她说:“刚才已经说了一遍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事情不是她做的,歉倒得不够诚恳。

陈声笑了一声,“我是说,你有什么不满,在这全发出来,免得下次我一不留神又被偷袭。可乐倒还砸不死我,万一有人丧心病狂丢煤气罐什么的——”

很有想象力。

路知意:“我没那么无聊。”

“是么。”

气氛有片刻凝滞。

眼前的男生个子很高,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漫不经心站在那,看她的眼神谈不上友好。

他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或者说,他看上去自大狂妄,从来就没打算要掩饰自己的想法。路知意几乎能轻易看明白他的念头,所有想法都清清楚楚摆在脸上。

他看着她的高原红,很轻蔑。

他扫过她极短的发,面露不屑。

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不耐烦的信号,似乎觉得跟她说话是浪费时间。

顿了顿,她说:“是。我对胸肌比我发达的小白脸没什么兴趣,所以你大可放心,除非我想不开,否则绝对不会跟你产生交集,引起你的注意,不管是用可乐,还是什么煤气。”

优越惯了的人,总以为所有人都在不遗余力围绕他转。

她替赵泉泉最后一次道歉,“对不起,今天的事是个意外,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

“我还有军训,先走一步。”路知意转身走了。

陈声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

砸了人,道歉毫无诚意就算了,还反过来骂他。

因为她那句小白脸,昨晚他已经被寝室里那三个畜生嘲得丧失自尊,今天居然又来一遍?

台阶上,身姿笔直的高个女生穿着军绿色制服往上走。

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路知意。”

不疾不徐,一字一顿。

路知意脚下一停,回头,还没看清他的人,就见一道阴影当空袭来。她下意识闪躲,一个趔趄扑在台阶上,可那玩意儿还是咚的一声撞在她腰上。

那可乐已经是第二次充当□□了,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她手边。

这一砸力道不大,惊吓为主。

她惊魂未定,爬起来就回头看。

准头极好的男生立在台阶下,笑容满面看着她,不紧不慢说了三个字:“扯平了。”

然后他转身走人,右手懒洋洋举到半空,比了个再见。

路知意:“……”

这个人???

她怒吼一声:“你他妈幼不幼稚?”

陈声头也不回,潇潇洒洒走天涯。

事后,书记在后台压低了声音,重重戳着陈声的胸肌,痛心疾首地要他准备好偿还一千个下蹲的债务。

戳完之后,他咬牙甩了甩手,骂了一句。

这小子,胸肌真硬,戳得他手指头疼!

陈声看一眼他,揉了揉胸,很冷静,“我都没说您袭胸,您倒反过来指责我胸不软。”

听听这话,反了天了!

书记随手拿起一旁的会议记录,握成一卷就朝他头上砸下去。

可惜年轻人每日锻炼,身体素质太好,条件反射一个侧身。

这一砸顿时落空。

反倒是书记,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朝前一倾,眼看着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去。

陈声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把他扶稳了。

“您老快别这么客气,我知道我的即兴演讲很精彩,可您也犯不着给我卑躬屈膝磕头下跪的,让人看了多不好。”

书记脸色发青,险些没昏过去。

他站定了,扶住一旁的墙壁,咬牙切齿又戳了陈声一下,“三千个下蹲,明天早上七点就给我去操场报道!”

陈声眨眨眼,“打个商量,一天五百个,一周做完?”

书记咆哮:“滚!”

因为接受书记训话,陈声差不多是最后几个从礼堂出来的人之一。

礼堂外,秋高气爽,几个少年倚在墙边等他。

包括陈声在内,四个男生都高高大大,托中飞院的福,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晨跑,天黑了才从操场离开。少年人立在充沛日光下,宛若几株挺拔向上的白杨。

见他面有不虞,凌书成勾起嘴角:“书记批你了?”

陈声“嗯”了一声。

一旁的张裕之一听,赶紧凑过来,“这回罚了多少个下蹲?”

见他一脸关切的神色,陈声面色稍缓,心道室友爱还是感天动地的。

“三千。”

哪知道这数字一报出来,三个少年纷纷开始怪叫。

凌书成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懊恼地骂了声操。

上一刻还一脸关切的张裕之居然喜笑颜开,哈哈哈个没完没了。

最后是素来沉稳的韩宏,朝凌书成把手一摊,“给钱。”

凌书成胡乱抓了把头发,迫不得已掏出钱夹,抽了四张粉红色钞票,两张塞进韩宏手里,两张拍在张裕之掌心。

末了,把钱包塞回裤兜,一脸郁闷地望向陈声,“赵老头不是一向疼你吗?这回你不就来了个临场发挥,他至于罚你三千下蹲?”

韩宏笑了笑,“就一个即兴演讲,当然不至于三千下蹲,但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咱们声哥是那种认罚的人?随便顶几句嘴就够把赵老头气得脑溢血了,这下蹲嘛……”

得意洋洋伸出两指,“至少两千以上。”

张裕之狗腿子一般搭只手在韩宏肩上,“还是我们人民歌唱家有先见之明。”

韩宏脸一绷,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说谁人民歌唱家?”

他最恨别人用“韩红”这个梗洗涮他。

打赌的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冷不丁听陈声悠悠插了进来。

“行啊你们,我被罚下蹲,你们还挺高兴,拿我打赌呢?”

三人:“……”

韩宏干笑两声,“这不等你等得无聊嘛,随便玩玩。走走走,赶紧的,食堂吃饭去。”

话音未落,手里的两百块,连同张裕之手里的两张钞票,被陈声轻飘飘抽走。

张裕之跳起来怪叫:“哎哎,我说声哥,生气归生气,好歹给我留一张啊!”

陈声一个人走在最前头,扬了扬手里的四张粉色薄纸,“三千个下蹲,感谢你们给我补身体了。”

另外两人嘻嘻哈哈,唯独凌书成扯着嗓门儿,反复强调:“什么你们?是我!四百块都是我的!跟他俩没半毛钱关系!你谢我一个人就成!”

新生一来,食堂顿时拥挤不少。

不光食堂,老生们现在一提起食堂澡堂电梯之类的,个个怨声载道。

陈声四人径直走到最短的队伍后方,开始排队。队伍人少,自然是因为该窗口饭菜偏贵,素来有中飞院“贵族窗口”之称。

巧的是,正排着队呢,凌书成忽然一拍陈声的肩膀,朝一旁的队伍努努下巴,“哎哎,这不是今天那个——”

尾音拉长,然后意味深长地止住。

陈声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问:“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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