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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筹 第一百一十章昔人黄鹤(四十五)

作者:凌步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10-08 01:48:18 来源:258中文

木利的目光像两枚钉子,牢牢钉着那几枚代表胜负的木块,眉头忽而皱紧忽而舒展,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片刻,他把那堆木块收回,选出一根细长木条,架在方形小木块上面,造型类似于跷跷板。随手捡了几块石子,放置木条一端,脸几乎贴着地面,大拇指竖在眼前,似乎在目测距离。

“等下!”墨无痕好像察觉到什么,正要抬手制止,“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木利绷起手指摁下木条,石子准确地落在腰带圈成的城墙之内。在石子飞行的短短一瞬,木利双手快得只剩残影,把剩余木块堆成云梯,推向腰带。

“吧嗒”,那条象征着牢不可摧,墨家守城术的腰带,终于,倒了。也许是太过专注于战局,我的眼前甚至虚幻出“硝烟四起,城墙下尸横遍野,巨大的投石机‘咯吱咯吱’作响,将浸泡滚油燃烧的木块、石块投入城内,守军、百姓或被砸得稀烂,胸腔如同受力挤压捏爆的气球,‘砰’地迸挤出滴答鲜血、腥臭无比的内脏;或被烈火灼烧,哀嚎着撕扯衣服、满地打滚,在剧痛中抽搐蜷缩,终于烧成一截黑乎乎的人炭,焦黑烧糊的皲皱裂痕里,偶尔还有几丝鲜红的人肉,淡淡的肉脂烤熟的香味。”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群雄逐鹿为哪般?再义正言辞的战争理由,无非是满足野心家无休止的**,不过是万千活生生人命的堆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投石机……”墨无痕两腮的肥肉耷拉到嘴角,整张脸活脱脱一个“囧”字,“云梯攻城,何来投石机?你作弊赢得最后一局,有些不太地道吧?”

我和月饼已经做好了“木利失败,立刻暴起,制服刘墨二人”的准备,可是哪曾想老实巴交的陈木利,居然唱了这么一出戏,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合适。

原因?

投石机是金属火炮出现之前,最具威力的重型远程攻城武器,利用杠杆原理,将巨石、檑木甚至敌军尸体向城中投掷。在古代大型攻城战,近乎无敌般的存在。象棋中的“炮”,是唯一可以越子的棋种,指的就是投石机,而非我们常识中的“火炮”。

木利虽说用投石机赢了鲁墨二门的千年之争,可是中国最早的投石机虽没有确切记载,但从某些杂籍古书中,大概可以判断其出现年代,大约是战国时期。

鲁班和墨子,都是春秋时期人氏,比战国时期早了几百年,那时根本没有投石机。更何况是云梯攻城,冷不丁冒出个投石机,就像是两军大将正打得兴起,忽然一军阵营中,有个士兵端起狙击枪,“啪”一枪把敌将击毙,太有违和感了。

墨无痕所说“陈木利作弊,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倒也不是输了最后一局,恼羞成怒找借口。

我扭头瞅着月饼,心说月公公,咱有些胜之不武啊。月饼扬扬眉毛,摸着鼻子满脸尴尬,耸耸肩双手一摊,颇有些“家长明知孩子考试作弊不对,当着老师面多少辩解几句‘是个好孩子,特别听话,从小就很懂事’”的架势。

“南爷、月爷,我没作弊。”陈木利拍着双手的土,拿起《缺一门》,食指蘸了口吐沫,捻开书页翻了几张,递到墨无痕手里,“你自己看吧。”

墨无痕估计是想不到陈木利这么耿直,居然把鲁门视为珍宝的《缺一门》就这么塞了过来,刚伸出手要接过来,又像被蝎子蛰了一口急忙缩回。

“我没你那么多下三滥的门道。”木利把书丢到墨无痕脚下,这才转身摸了根烟,正准备点着,冷不防被燕子结结实实抱个满怀,狠狠亲了一口。

“刚才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以为你要……”

“你也不怕南爷、月爷笑话。”木利叼着沾着燕子口水的烟,木讷的糙脸涨得通红,却掩不住眼神中的那丝爱意,“对你男人就这么没信心?咒我早死找下家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燕子柳眉倒竖,甩手给了木利一个电光,五条纤细的指印赫然在目。

我、月饼、奉先,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视线越过这两口子,提防刘、墨二人搞偷袭。

管他作弊没作弊呢?反正是赢了。

墨无痕正捧着《缺一门》细读,半张着嘴满脸讶异,双手哆哆嗦嗦,随即很释然地长吁口气,居然“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输得痛快!没想到鲁班早已发明出投石机,配合云梯,攻城易如反掌。”

许久未曾言语的刘翠花骨碌碌转着眼珠:“无痕,你发哪门子疯!”

“小花,我没有疯,输得心服口服。”墨无痕双手捧着《缺一门》,恭敬地递给陈木利,“小伙子,了不起!鲁氏后裔,好!本来你可以在第一局就用投石机,虽是模拟战,却能知晓你宅心仁厚,不肯用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我们的命,是你的了。”

“叛徒!滚!你的命,我不管!”刘翠花急退了几步,顶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扬手洒出一片淡得几乎肉眼看不出的白雾,“我的命,凭什么由你安排。”

月饼喊了声“小心”,挡在我们身前,扬手甩出两三颗翠绿色、葡萄大小的圆球,触到那团白雾,竟然颤巍巍停在空中。须臾,探出翅膀爪子,变成类似于天牛的蛊虫,“嘶嘶”吸噬着雾气,身躯越涨越大,足足有拳头大小,薄薄的肉皮几乎撑成透明。直到雾气尽,“嘭”地爆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瘴蛊?”刘翠花瞪圆了双眼,又待扬手,却软塌塌垂落,“为什么不早用?”

“那样你们会现身么?”月饼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泰山,魇族出现,似乎并不是为了杀掉我们,阻止过去的事情发生那么简单,对么?”

“小花,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这盘棋看上去是咱们在布局,其实你我才是棋子。”墨无痕微微仰头,应着初升的朝阳璀璨,很用力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他们,很聪明。”

阳光,洋洋洒洒在墨无痕肥硕扁平的脸庞,像是铺满碎金沙的银盘,闪烁着很明亮的光芒。原本戾气、暴虐、贪婪的神色,似乎在阳光的映照温暖中,初春冰雪般融化了。

“很多很多年了,你不怀念么?”墨无痕眯着眼盯着太阳,灼目的阳光刺得眼角流泪,“青草的香味,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阳光的温暖……就像我初识你那个清晨。”

我有些不太懂膜无痕这番话的含义,隐隐猜到,似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

难倒?

我打量着那栋老宅,按照堪舆格局的数术,默默推演,却不是所想那般。

“如果那天,没有遇到你。”刘翠花仔细地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也不至于被……”

“咻”、“咻”,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至,“咔嚓”两声轻微的钻透某种硬物的破裂声,刘翠花突然顿住,脖子微微后仰,倚着木门,一动不动。

“轰隆”,木门被她肥硕的身躯压塌,尘埃蓬起,门板横搁门框,如跷跷板晃晃悠悠,将刘翠花翻趴于地。

她的脑后,一柄颤巍巍震个不停的刀柄,从糊满脑浆鲜血的长发里探出。

“噗通”!突如其来的惊变使我们的注意力忽略了墨无痕,直到他也软软瘫倒,才发现他的左太阳穴,齐根没入一枚桃木钉!

我憋得几乎穿不出气,张大了嘴用力呼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有个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嘶吼,不断地重复着七个字:“瑞士军刀!桃木钉!”

这是我和月饼最常用的事物。如果军刀可以仿制,但是月饼的桃木钉,每一枚都是他亲手磨制,并且有一处只有我俩知道的标记!

谁?偷袭杀死了刘翠花和墨无痕?并且用的是我们的武器?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在失败之后被灭口?

我,真的,不愿承认,他们,或许,就是,我们!

传说中黑化的南晓楼、月无华,回来了!

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如同黑夜荒山老林里的嗜血野兽,嘴角滴答着涎水,幽绿的眼睛映出独行荒野客的身影,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探出爪牙,撕咬吞噬!

“他们在屋里!”月饼纵深跃起,小心地躲开刘、墨二人尚有余温的尸体,推门而入。

我近乎机械地紧随进屋,霉菌、恶臭、汗酸、**掺杂的气味顺着鼻腔直贯眼睛,顿时呛得眼泪直流。视线极为模糊,隐约看到端放李叔尸体的椅子,空空如也。唯有我的手机,端端正正摆在上面。

月饼沉着脸从背包里摸出几根照明棒,沿着屋子四角扔出。光芒如同沸水打进的鸡蛋稍微搅拌,白色蛋清极快地扩散弥漫整口锅那般,瞬息间塞满整间屋子。

我,怔,住,了!

我,一生,从未,见过,这般,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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