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又做了噩梦。二·五·八·中·文·网可是到底是什么梦,又已经想不起来了。
现在的天一定还很早,绝没到我平常起床的时候,然而凌晨醒来最讨人厌的一点,就是无论你睡了一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下腹总是一样胀胀的,迫得人非要起身如厕一趟,否则便无法再安稳入眠。(123独家)
我迷迷瞪瞪地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眼睛努力地睁了许久,却也没能将眼皮睁开,只好手臂用力,不是支起自己的身子,而是向前平伸,嘴里嘟囔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不过没关系,一般这样以后,马上便会有人来扶我去屏风后面,服侍我如厕更衣,甚或再喂我一两口蜜水,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闭着眼,伸着手,站着继续睡——当然,我之所以这样放赖,全是因自己知道值夜的不是阿欢,假若是她,我自己便会蹑手蹑脚地起来,悄悄出去,悄悄进来,绝不惊扰她半分。
不过今日值夜的人似乎反应得格外迟缓,我的手伸了一会儿,她才扶住我,用的力道不大对,倒不会疼,只是没有那种无声无息的周到感,而且这人扶住了我时,也并没马上引着我向床下走,而只是握着我的手,目光多半也落在我身上了,闭着眼也觉得出那股灼人般的炙热感。
我不自在地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头从左手臂上歪出去,迟缓地睁眼打量这个人,眼皮起初还极沉重,睁出一条缝时看清了来人,便立刻轻便起来,连人也瞬间机灵了,一溜地爬起身,慌乱地将头朝向她,本想喊“阿娘”,脱口而出的,却是“陛下”。”
(晋-江独家发表)她故意逗我开心,一手叉着腰,瞪着眼,极是滑稽,我看她模样,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又叹了一声,对那几个四处去找大杖的内侍道:“算了。”
她不防我竟饶了这人,转头看我,我先出了门,上了马,才悄声向她道:“你莫看这些人不起眼,你这样得罪人家,万一若有哪天落在他手里怎么办?”
(123独家)她不以为然:“我在宫中,他在驿里,与我有何相干?”
我犹疑了一下,还是坦诚地道:“平常时候自然无干,然而若是有一日…陛下大兴酷吏,人人皆得而上书告密,则驿长、民人亦不可小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妄自结仇。”
我指的实在也不仅仅是这个驿长,阿欢以无品无级之身在我这里受宠执事,她又不是什么真柔顺的性子,在宫中难免要得罪人,以前得罪人倒也罢了,如今母亲废易太子,声威大振,父亲却是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李睿年少,这皇位纵到了手,也只有让给母亲的分,而母亲以女主临朝,改元革命,不可能不大肆排除异己,从我所耳闻的另一个时空的她的作为来看,酷吏时代,已然不远。(123独家)
我自然是不怕的,既然另一个时空里,那位真正的太平公主可以安安稳稳地存活到最后,我也没有理由会被母亲所厌弃,可是我担心阿欢。
与她相处越久,便像是渐渐地生出了羁绊一般,动静间都忍不住要去想着她,想着的也不仅仅是她眼前的冷暖饥饱,或是喜怒哀乐,却是更长远的尊卑荣辱。
我现在竟有些后悔向她表露心迹了,当时意乱情迷,只顺着自己的*就自然说出了口,到现在见了李晟的模样,才突然又冷静下来,然后发现如今的阿欢,已经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母亲待我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正因她待我极好,恐怕才更容不下阿欢这样的“蛊惑”我。
从前我还怀着一丝侥幸,以为若我苦苦求情,母亲多少总会依了我,宽贷阿欢,可如今回头一想,母亲连对自己的头生长子尚且如此狠心,何况是一个小女儿的求情哭劝?
这些日子里,关于赵氏之死流言纷纷,有人说她是被母亲杖毙骨折而死,有人说她是被母亲活活饿死,也有人说她是流产而死,无论哪种死法,死状凄凉是一定的。母亲对怀着孕的儿媳都可以如此狠心,更遑论是对一个小小的、连“儿媳”都算不上的女人?哪怕我以死相逼,母亲也多半只会…更愤怒,而母亲越愤怒,阿欢的下场,只会更惨。
我一想到她可能的下场,便害怕得全身发抖,更可悲的是,目前的我,除了劝她更收敛、更小心些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阿欢在马上沉默了片刻。她今天穿了朱色裙裳,浅色上衫,一身的颜色,与这飒爽秋日十分相配,她坐下是一匹黑色骏马,我从御厩里替她挑的,是合她身份的马中最好的一匹了。
这马在旁人手中总要耍些性子,或是偷懒怠惰,在她跨下却从来都乖巧柔顺——看,连马儿都觉得我的阿欢这样好,不忍心欺她,我又怎么忍心置她于险地?
“阿欢。”我过了许久,才这样叫她,恰巧她也正在叫我——“兕子”。
我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左右,幸而我与阿欢并辔骑在前面,其余人去我们都有数步之遥,我望着她嗔怪地道:“平常那样谨慎,怎么突然又这样不当心?”
她看我一眼,在马上略动了一动,那马儿便离我更近了一些,却领先我的马半个头,她两眼转向前方,似乎在看远方更远处,声音低低的,若非我与她离得近,几乎听不见,她说:“我只是想这样叫你。”(部分正文见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