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恨人 第二章

魔鬼把江直楠从瓶子里倒出来，江直楠掉在地上以后就跟充气了似的，瞬间又恢复成原本大小。江直楠顾不得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立即试图组织语言自救。

“我上——”无老。江直楠是江奶奶捡回来的，父母不详，捡回来的时候江爷爷已经入土为安好多年。而抚养他长大的江奶奶也在半年前因为年纪大了自然离世了。

“我下——”无小。江直楠大学毕业两年，不算大龄，但是无车无房，之前本来还算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由于跑来当了乡村教师，薪资几乎等于没有，还得兼职当淘宝店主才不至于入不敷出。所以尽管颜值平均以上，为人上进且无不良嗜好，孩子他妈依然至今没影。

可是如果上没有八十岁老母，下没有嗷嗷待哺的孩童，他要用什么理由来博取魔鬼的同情从而求饶呢？

魔鬼狞笑了两声：“你在上面我们就骑乘，你在下面我们就传教士，总之你都是要被我……呵呵，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江直楠：“……”

感觉他说得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确实无论是从魔法值还是从身体指数来看，好像都会是自己屁股开花没错。不过妈蛋，谁跟你说的是这个上下啊！

江直楠一边腹诽，一边当机立断跪下抱住了魔鬼的大腿：“我是我们老江家一代单传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江奶奶只收养了他一个男孩，江直楠一直把自己当江奶奶的亲孙子，所以这话说得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

不过魔鬼大人似乎并不觉得一脉单传有什么好同情的。相反，他觉得让人断子绝孙好像比较愉快。所以，他也没有犹豫，一脚把抱住自己的江直楠踢开。江直楠像一个足球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以后撞在了他之前堆好的那些瓶瓶罐罐上。金属的玻璃的塑料的瓶子乒乒乓乓四散开来，骨碌碌滚了一地。

江直楠躺在碎玻璃渣上，机智而又艰难地装死，这人总不至于要奸shi吧？这个念头才在江直楠脑海里转过，江直楠就感觉浑身一凉。虽然夏夜总是会有清凉的海风吹过，但是如果连蛋蛋都很凉是不是不太寻常？

江直楠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对上俯下身来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江直楠忍不住心头一跳，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在江直楠身上逡巡，江直楠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烂布片。更糟糕的是，男人也光着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只够放一个空瓶子。

男人海藻一样的长发随着俯身的动作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周身的肌肤在白帜灯的照射下泛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江直楠看着男人缓慢起伏的肌肉线条，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他偶然看过的在阳光下越出水面的海豚，那时它们背部的弧线，也是这样充满了力与美。江直楠盯着男人的肩背，有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它的主人所带来的威胁。

室内的风更大了，江直楠碎布一样的衣服彻底离开了主人的身体。男人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江直楠的身体，眸色仿佛变得更加幽深。

“不好，台风来了。”江直楠听着周围能动的东西都在咣当作响，皱了皱眉，顾不得和男人对峙，一骨碌从男人的身下爬了出来。

江直楠话音刚落，天边就传来一阵轰隆隆地雷鸣，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破云层，把天地之间照得雪亮。

“江老师!”一个微微有些兴奋的声音在门里响起，这是之前院子里叫他一块玩的阿明的声音。

“不要出来!”江直楠冲着门里大叫了一声，又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男人，目露祈求的神色。

“江老师？”阿明有些疑惑地止住了脚步，但是并没有离开。

“老师在外面冲凉，还没穿衣服。你先回去，老师等下再去陪你们噢。”

每个台风天，因为哪里也不能去，也不能看电视节目，江直楠就会把孩子们聚在一起，给他们讲故事等他们慢慢睡着。虽然生长在海边，但是那种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倾盆暴雨和呼啸狂风，还是会让小孩子心生恐惧。江直楠并不擅长安慰小孩子，所以只好用这种笨拙的办法陪伴他们。男人看着门方向的视线冷酷而又冰凉，仿佛他看的并不是什么活物。江直楠想起阿明活泼过头的性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寻常。

“那好吧，老师你要赶快来噢！”阿明带着一点点不情愿撒娇道。

听着小孩子噔噔跑走的声音，江直楠一时间如释重负。

“这种台风天，我不陪他们的话他们会害怕的。等他们都睡着了，我就出来，到时候你想杀死我或者怎么样都好，我绝不会逃走。”江直楠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有些结巴地恳求道。

“你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男人目露不屑。

“没错，现在天气很不好，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所以拜托你宽限我一点时间。”

男人盯着江直楠的眼睛，仿佛要把这个人从里到外看穿，良久，才有些燥郁道：“你去吧。”

江直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门走去。

“等等。”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跟你一起去。”

江直楠有些骇然地望着男人。

“害怕了么？”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难道你刚刚其实是在欺骗我？”

江直楠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生怕慢一步男人会暴起杀人。

“你们人类天生擅长巧言令色，我绝不会让自己再被你们这些卑劣的家伙所欺骗。我要一直看着你，直到黎明到来，风雨止歇。如果你胆敢有逃跑的念头，我一定捏碎这里所有小孩子的头骨。”

男人的话很吓人，但是江直楠苍白的脸色反而恢复了一些：“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逃走，你就不会伤害其他人是吗？”

男人没有回答，江直楠就当他默认了。

江直楠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就从容地带着男人往学校的小礼堂去了。进门的时候，江直楠脸上甚至浮现出以往惯常的略有些腼腆的微笑。大孩子们已经带着小孩子像以前一样，把桌子和凳子都移到了一边，现在大家正齐心协力往中央的空地上铺席子。

“江老师!”有小孩子发现了江直楠，立刻惊喜地呼唤道。

江直楠微笑地点了点头，上前帮忙铺席子。他手长脚长，力气也比小孩子要大得多，那些大大的席子很快就在小孩子们崇拜的目光下展开铺好了。孩子们甩掉拖鞋，抱着各自的枕头团团围坐在江直楠周围。

“老师，你手上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台风来临的时候，学校的电闸已经切断了。小礼堂里现在用来照明的是一种鱼油做成的灯。那些灯悬挂在礼堂的上方，灯火正随着空气的流动微微摇曳着。昏黄而温暖的光线洒下来，照得江直楠手上那个墨绿色的瓶子像宝石一样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