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毛驴在山道上前行,一条黄狗在它前边各种花样跑,一高一低俩好朋友留下一路叮叮当当二重奏般的铃铛声。贰伍捌中文
猫儿头戴柳条帽,骑在驴背上,身体随着驴子走路的节奏晃晃悠悠。
他前面的驴背上搭着一个长长的布口袋,布口袋两端分别显现出两个圆鼓鼓的东西。
柳侠走在驴旁边,头上也带着个柳条帽,手里拿着跟柳树枝,不时象征性地在驴屁股上抽一下。
“孩儿,咱要是再搁这儿来一把油纸伞,你就成进京赶考哩书生了,我是书童。”柳侠指着猫儿后面,驴屁股的地方说。
猫儿扭头看了一下:“人家都是秀才骑着驴,小书童搁旁边跟着跑,咱俩换一下比较像。”
柳侠看了一下自己:“哈哈,我这样像秀才吗?我咋觉得像个打手。”
猫儿说:“才不是,你一看就是公子哥,我给你当打手比较像。”
柳侠说:“那得等你再长几年,你现在这样还是更像小秀才。”
叔侄俩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家。
柳若虹老远就大叫着“大西瓜大西瓜,大西瓜回来了。”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勺子。
其实,西瓜一点都不大,柳家岭的土地太贫瘠,即便柳茂和柳魁花费了大量心思,往地里铺了许多沤烂的树叶当肥料,他们的瓜仍然连外面西瓜一半大也没有。二·八·中·文·网
不过,柳家的西瓜贼甜贼甜。
柳侠和猫儿把西瓜放在凤戏河里,洗了两个拿上来,另外两个留在河里冰着,等柳茂和三个小考生放学回来吃。
今年雨水多,一场跟着一场,柳家岭小学的期末考试一直拖到昨天才开始,一共两天,今天最后一天,考数学。
小莘则完全错过了望宁初中的期末考,今天和柳魁一起去学校,商量看能不能补考。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就有现成的饭菜,坐在树荫里荡着秋千,吹着山风吃西瓜,午睡饱了起来写会儿字,写累了去凤戏河里狗刨……,回家十天,柳侠和猫儿几乎每天都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
骑着毛驴去摘瓜是两个人强烈要求到的、每天仅有的一点劳动——猫儿主动要求做饭不算,猫儿说那对他是娱乐,有休息和愉悦身心的功效。
哦,柳侠和猫儿昨天还跟着柳茂去小学校当了一次监考官。
看着俩小阎王对着作文题目抓耳挠腮半天最后几十个字一写了事,俩人想起自己当年,对着脸傻笑了半天。
俩人还亲眼见证了柳萌萌小姑娘向情不向理颠倒黑白的深厚功力。
一群人都跑了出去,原来,是程新庭回来了,他不知道怎么绊到了海棠树下的石凳,整个人摔倒在地。
柳侠和怀琛去拉程新庭起来时,发现他左脸颊一大片黑紫,大家都吓了一跳,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结果,程新庭好像听不懂大家的话一样。
柳长青当时觉得事情不大对,让柳凌和柳侠把程新庭送医院看看,可程新庭死活不肯,最后只好烧了一壶水,让柳凌帮他做热敷。
那天,曾广同喝的有点高,和程新庭说了几句话就被怀琛给劝走睡觉了,第二天清醒过来后,他以老师的身份命令程新庭跟他去医院,程新庭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程新庭出院后,又在柳家修养了将一个多月才上班,柳家叔侄几个都觉得出院后的程新庭有点愣怔,后来才意识到,程新庭应该是左耳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问本人,于是,好奇心重的猫儿就偷偷问曾广同,可一贯对柳家叔侄知无不言的曾广同这次却是三缄其口,并且还对猫儿说,一定不要去问程新庭,所以柳侠和猫儿到现在也不知道程新庭那次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柳侠和猫儿他们推断,伤害程新庭的应该是他的熟人,因为程新庭在猫儿生日前的半个月跟他们打了招呼,说有点事,要离开几天,让他们做饭的时候不用准备他的份。
除了有大概三个月左右的听力受损,那件事好像对程新庭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现在的生活看上去和以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每天上班下班,每天画画练字,依然温文尔雅,依然开朗幽默。
程新庭出国的事,是猫儿回来之前刚刚听说的,是吴以恒听说猫儿已经拿到了签证后,给猫儿打电话祝贺的时候说“尔等精英都要出国,程师兄还打算一去不复返,我等平庸之辈连个朋友都留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呀”时,猫儿才知道的。
程新庭现在呆在柳家的时间比柳家叔侄几个都多,和猫儿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却没跟他透露过一个字。
猫儿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几年前的柳凌,那时候的柳凌心里埋藏着多少事,但在当时,他们都没有觉察到柳凌有什么不同。
还有陈震北,他和柳侠跟着柳凌去京都的那次,陈震北应该对五叔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有个那样的老爹,肯定心里比五叔还煎熬,可是,猫儿和柳侠也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猫儿忽然觉得非常担心,担心程新庭……
“猫儿,你眼瞪恁大,看啥哩孩儿?”柳长青突然问。
“嗯?哦,我,我搁这儿夜观天象哩呀大爷爷。”猫儿心里一慌,顺嘴胡诌。
柳长春呵呵笑起来:“那你都观出来点啥呀孩儿?”
“我观紫微星动,光耀万里,咱家该出个富可敌国哩大财主了。”猫儿翻了个身,顺手指着可特别亮的星星瞎掰。
“你知紫微星是啥不知孩儿?”柳长青问。
“不知,”猫儿嘻皮笑脸地回答,“我就知这一个名儿,觉着好听,就拿它说事儿。”
柳长青拍拍猫儿的头:“那也就是说,你老想挣大钱,想当富可敌国哩大财主?”
猫儿摇头:“没,我不想富可敌国,我就挣够能叫俺小叔安安心心当一辈子吃饱墩儿,够咱家哩人随便花就中。”
“这样啊,”柳长青轻声道,“那,咱家将来那个能富可敌国哩大财主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