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嶂青没想到外甥女居然会躲在门口偷听,不由地又是愕然又是尴尬,但随即就听到外甥女抛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希望,尴尬又一下子就抛诸脑后,忙希翼地询问:“怎么考验?”
林悦笑眯眯地道:“这个不急,反正只要她通过了考验,我一定帮舅舅说服三姨她们。我想舅舅您肯定也是希望等您娶舅妈的时候大家都会真心实意地接受未来舅妈的对不对?”
朱嶂青激动地连连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考验会不会很难,或者大家会因为成见故意刁难心上人什么的。
林悦看出他的心思,道:“放心吧,舅舅,我们不会故意为难她的,您这次要是真的能找到幸福,我们替您开心还来不及呢!但前提是舅舅您可不能告诉美菊阿姨我们在考验她哦!这样她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头脑简单的朱嶂青一听,果然放松了许多,再次连连点头。
林悦又道:“不过舅舅,你可要记得,这件事肯定不能提前告诉美菊阿姨啊,要不然这就变成作弊了,而且这样一来,考验的结果也就不真实了。”
“好,我不告诉她。”
“那舅舅您就发个誓,不管是您主动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你和美菊阿姨就再也走不到一块了。”林悦狡黠地道,这年代,人们还是相当看重誓言的,尤其是本性实在的人更是信守承诺。
“这……”
林悦明眸睁大:“舅舅,您要是不发誓,回头偷偷告诉美菊阿姨,那您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美菊阿姨是不是真心想跟您白头到老了,您希望这样吗?”
“好吧,我发誓,我肯定不告诉美菊考验的事,要是做不到,我们就……我们就没法在一起。”林悦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舅舅,刚才您说等我们见到美菊阿姨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其实我们大家也都想见见,不过现在是正月里头,不是很方便,爸爸,不如等过了正月我们大家再安排一个时间见见美菊阿姨吧?”
林丙清虽不明白女儿的用意,但知道女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朱嶂青的脸色顿时又露出了喜色,也赶紧跟着点头。
而后,林悦突然话锋一转,道:“舅舅,您最近这段时间都用不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吧?”
朱嶂青愣愣地点头:“嗯,用不上。”
林悦直接道:“那您把身份证和户口本先借我家用一阵子吧?”
“你拿这个干什么?”
“这个您就别管了,反正我们肯定不会拿着去干坏事。”林悦霸道地道,吃定了舅舅的老实性子,故意不解释。
“哦!”朱嶂青果然没想那么多,还真就掏出一把钥匙,转身走向墙角一个带锁的衣柜。
林悦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移了过去,这才突然发现舅舅的房间今日是格外的整洁。
不仅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也平平整整的,而且桌椅和衣柜的位置都有所调整,墙上还张贴了两张新的山水年画,和舅舅往日单身汉的懒散作风截然不同。
再看门边,鞋子也摆的整整齐齐的。
林悦眉尖微蹙,直接走到一个新买的大衣柜面前,拉开一看,里头的衣服同样也是悬挂的整整齐齐,叠放的整整齐齐的。
林悦快速地扫了一遍。
虽然衣柜里头并没有女人的衣服,房间里也看似没有女人的用品,但却显然处处都有女人用心收拾过的痕迹。可今日她家和三姨是比小姨还早到一步的,也就是说不存在房间是三姨或者小姨帮忙收拾的可能,那么拾掇这个房间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林悦下意识地又看向床铺,那里只有一个枕头。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那个朱美菊就没有在这里过过夜,毕竟摆两个枕头的话也太明显了。
也不知道舅舅有没有跟那个朱美菊发生了特别的关系,要是有,那事情可就更麻烦了,毕竟这还是个保守的年代,舅舅又是那样的性子,肯定会负起责任来娶人过门的。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了,就是父亲也不大好去询问。
转念间,朱嶂青已经打开了箱子,老老实实地把证件递了过来。
林悦接过户口本和身份证,心里略略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而是如果朱美菊和朱翠华两人真的是狼狈为奸的话,很可能就会怂恿舅舅先斩后奏地去扯结婚证,在法律上把两人的关系定为事实,到时候难道还能逼着舅舅去离婚吗?现在证件在手,至少还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想了想,林悦问道:“舅舅,您跟我们说说那位美菊阿姨的事情呗,比如她家都有哪些人,她以前可曾读过书,以前是什么时候嫁人的,平时为人怎样等等,舅舅你多说一些,我们也好对她有个了解。”
朱嶂青巴不得自己的亲人能多多地了解自己的心上人,赶紧便说了起来。
很快林悦就知道这个朱美菊的大概身世。
朱美菊上面有两个哥哥,兄妹一共三人,因为父亲是生产队副队长,在她五岁之前,家境在村里还是不错的,但五岁那年,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去了。一直顶着天的梁柱突然倒了,母亲又是一向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体弱妇人,朱美菊家的家境很快就急转直下,没过一年就几乎跌到谷底去了,成了村里有名的困难户,两个哥哥也因此辍了学。
之后,十二岁的长子还算懂事,知道帮家里干活,十岁的老二却不知怎么地就学坏了,开始了偷鸡摸狗的生涯,作为唯一的女孩,朱美菊小小年纪就开始洗衣服做饭拔猪草做家务。因为家里没钱,也离不开人,朱美菊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不过她很上进,没法上学就跟着大哥读书写字,几年下来基本的读写已经没问题了。等到了十二岁,朱美菊又去毛竹镇上的裁缝铺子里当了学徒,又学了一手好裁缝。
只是因为有个不学好的二哥,还有个药罐子的母亲,虽然朱美菊和她大哥都在努力挣钱养家了,家境还是好不起来。后来到了十八岁,母亲病重,为了给母亲治病,朱美菊不得不嫁给了一位足足大她十岁但愿意出一大笔彩礼的鳏夫。
朱美菊本想跟丈夫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因为她长得好看,前夫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她跟别人有奸情,还怀疑朱美菊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硬生生地一脚把已经成形了的男胎儿给踢没了。那时候朱美菊就想着要离开这个暴戾的男人,可是她又还不起那笔彩礼钱,只能忍耐着过日子。
后来到了二十一岁,朱美菊再次怀孕,这一次丈夫没有怀疑是别人的种,但却嫌弃她生的是女儿,依然还是没有好日子过。不仅自己常在外头沾花惹草,而且心情一不好时,就拿朱美菊出气,不仅打她,还常打女儿,偏偏他狡猾的很,从来不打妻女身上容易露出来的脸和手臂,只打不便见人的地方,还总在外人面前装的很好。所以朱美菊跟村里人哭诉丈夫打她,别人都还不相信,朱美菊是有冤无出伸,只能偷偷地一点一滴地积攒着私房钱,希望有朝一日能用这笔钱赎出自己和女儿。
讲到这里,朱嶂青已经心疼地眼眶都红了起来,声音也哽咽了。
如果这个故事百分百都是真实的,确实是相当悲惨,也确实是值得同情,只是舅舅的这段叙述明显是含有太多的主观思想,更何况一听就知道这里头还省略了太多东西了。
趁着舅舅低头擦眼睛,林悦和父亲十分理智地对视了一眼,而后林悦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舅舅,美菊阿姨被她前夫打的那么惨,那您一定是亲眼看到过她的伤咯?”
“嗯……”朱嶂青先是很自然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立刻又红了起来,赶紧慌乱地摇头摇手地否认,“不不不……我……没看见,我……我也是听大姐说的,大姐说她亲眼看到的,还有……毛启平在外面有人,这也是千真万确的。”
对于这份“欲盖弥彰”,林悦没有再追查,只是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父亲,手指仿佛不敬意地搓了两下。
林丙清会意地微微点头,而后语气轻柔地询问道:“嶂青,那个朱美菊的事情姐夫大概了解了,只是,她离婚的钱,应该是你帮忙出的吧?”
朱嶂青面色发窘,但还是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具体是多少数目吗?”林丙清更加温和地道,“你别误会,姐夫这并不是要管你或者是干涉你,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比较大,而且你既然打算要跟朱美菊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回头如果她们家的人要彩礼,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不方便说,姐夫也不强求。”
朱嶂青神情僵了僵,低下头:“十……十万……”
林悦和父亲再度对视,心中都很无语。
朱嶂青见他们不再发问,既松了一口气,又越加不安,可待一想到朱美菊那流泪的脸庞,又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脊背不由地重新挺直。
美菊她曾经再三地提醒过自己,她的名声不好,要跟她在一起肯定要经受很大的压力,现在不正是考验自己的时候吗?
看到朱嶂青一幅仿佛准备打硬战的样子,林悦心中默叹,道:“舅舅、爸爸,我先下去了。”
林丙清知道女儿这是顾忌小舅子的颜面,而且有小辈在场他一些话也不好说,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