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的脸一下沉了下去:“这位…大掌柜是吧,那你意思就是不在乎夏国与辽国多年的仇恨,要与大夏无数百姓为敌咯?”
“这位夫人言重了。”石先生拱手对陈夫人躬身道:“石某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与全大夏的百姓作对?我也只是按照咱家公子的话来办事而已。”
“白家公子?”
石先生微微笑道:“是的,咱家公子说过是要依照大夏的法律来经营。既然律法上没有规定的,那自然就可以放宽处理了。”
“你们这些铜臭的生意人!”陈夫人咬咬牙,愤愤道:“眼里就只有金钱,只要能赚钱,连家仇国恨都可以忘了!”
刘夫人也气了:“回去后,我们定会让所有人知道你们白家只是道貌岸然的商户,简直恬不知耻!毫无爱国之心。”
完颜雄暗暗偷笑:看来大夏的女人比他们辽国的女人更加野蛮。
而玉真却皱着眉头盯着他们,恨不得扑上去撕破他们的大嘴巴。
柳儿徐徐走到他们的面前,很有仪态地向他们福了个礼:“柳儿见过陈夫人,见过刘夫人。”
陈夫人认得柳儿:“你不是那位王妃身边的婢女?”既然她在这,那么那个“可怕”的王妃可能也在的。她和刘夫人同时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店铺周围。他们都听说过那位王妃只几句话就害得戚贵妃多年的盛宠被打了下来,虽然没到入冷宫的地步,可直到今日,宫里传来的消息是皇上仍旧对贵妃不理不睬。所以他们明白那个王妃的可怕了。
他们看了好一会,似乎她没来这儿,便稍稍松了口气。
柳儿有礼地回答:“夫人好记性。奴婢正是朱雀王妃身边的婢女。”
只是个奴婢,不足畏惧,刘夫人只随便敷衍道:“王妃身边的婢女果然好礼数,在外头也懂得向我们行礼。可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忙,有空就会去拜会你家王妃的了。”
说着,她挽着陈夫人的手臂正想离开。
柳儿笑道:“奴婢冒昧了,不过奴婢也是想提醒二位夫人的。”
“提醒?”陈夫人莫名地看着她。
“是的。”柳儿依旧谦恭低头道:“听方才的话,奴婢感觉二位夫人都是对咱们大夏有着深厚的情感,那想必二位夫人是受了兵部侍郎大人与礼部尚书大人的耳濡目染,才对国家有如此赤诚。若如此,二位夫人可要更加谨慎了,否则会连累了二位大人。”
刘夫人瞪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国也是与我朝交锋多年,在边疆残杀了我朝无数的百姓,积下了很厚仇怨。我没记错的话,吏部尚书刘成大人的祖辈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死在了元国人的手上。而刘夫人耳上戴着的金玉耳串,恐怕是两年前元国上贡我朝的饰品吧。虽说元国已归顺大夏,可正如方才陈夫人所说,刘夫人这样可是忘了家仇国恨。”
“不…”刘夫人紧张地解释:“这是当年皇后赐予的贡品,我…我不知道这是元国的…”
柳儿看着陈夫人道:“陈夫人头上的金步摇…”
陈夫人强作镇定道:“我知道你想说做这个步摇的工匠是辽人,可他早就是夏国子民,而且这材料可是出自西土,非他国。所以我用的还是夏国之物。”
柳儿笑道:“原来陈夫人是知道的。说起那辽国的工匠,在辽国时手艺就已经很出众,可没受到辽人的欣赏,后来到夏国,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才被推荐当了宫廷首饰工匠。”
陈夫人倒有些得意:“对,正因是皇后娘娘欣赏的人,所以我才重金请他来给我做了这独一无二的金步摇。”
柳儿笑道:“可陈夫人这样做是因为是皇后欣赏的人,还因为人家的手艺超群而不顾他是个辽人,不正如刘夫人所言‘恬不知耻,毫无爱国之心’吗?”
陈夫人闷声道:“本夫人要戴什么饰品,还要你一个奴婢来指手画脚吗?”
“奴婢不敢。只是我担心二位夫人如此不慎的话,会惹来诟病。最重要是可能会连累到你们家中的大人,毕竟都是如此赤诚的官员,若外头人知道他们的夫人用外族人的饰品,是会招人非议的。”
陈夫人和刘夫人都愣住了:真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也像那王妃一样有一张利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仆!
“呵呵!我的好媳妇呀!我以为你走哪里去,原来在这儿!”白老夫人没想到柳儿会有这样的勇气为人出头,不过她这样是没法打圆场的,所以只好她走出来,拉着柳儿的手,并且很惊讶地看着陈刘两位夫人:“哎哟,原来陈夫人和刘夫人也在呀,真是贵客哦!怎么都站着呢?是有看中哪件首饰吗?来来来,坐下慢慢看嘛。”
她边说着边招呼二位夫人过来坐,并对秀王妃笑容可掬道:“哟!!今日啥日子,连秀王妃也来了。哎哟…这位…”
白老夫人故意打量了完颜雄一阵子:“这服饰…这装扮…难不成是辽王…哎哟,老天爷。快快,大家快跪下。辽王能来光临本店,简直令本店蓬荜生辉呀。”说着,她跪在地上向完颜雄行了个大礼。石先生与店铺的伙计也只好都跟着下跪了。
完颜雄忙扶起白夫人:“这位夫人,言重了。请起请起。本王也是慕名而来,想趁回去辽国之前来给舍妹买点饰品…”
“这真是我们的无限光荣!”白夫人忙对掌柜道:“掌柜的,你赶紧带辽王与秀王妃进去内堂慢慢挑呀。哎哟,我说你们!!”她又对着那帮伙计不悦道:“就这样待客的吗?全储在这儿,也不端茶!”
伙计很无奈地看着掌柜。
而掌柜看了看大掌柜,又瞄了一下那两位夫人难看的脸色,无奈地对白夫人道:“老夫人,可是陈夫人与刘夫人不让咱们店卖货给辽人…”
白夫人又笑呵呵道:“这怎会呢?陈夫人可是兵部侍郎陈大人的好妻子,刘夫人更是吏部尚书刘大人的贤内助。众所周知这两位大人都是支持夏辽结成兄弟之邦的,所以他们的夫人又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来吗?若真说了,岂不是要又要挑起两国的战争吗?我是得是吧,陈夫人,刘夫人…”
她很亲昵地拉起陈夫人和刘夫人的手:“就算真说了,也肯定是开玩笑的。两位夫人这么识大体,又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与两国百姓为敌的话呢。”
那两位夫人顿时愣住了,他们也不是第一回跟白夫人打交道,平日笑面迎人,原来是只笑面虎:这个白夫人说到最后就是在暗讽他们言辞有失,若再得寸进尺就会害到自己的丈夫!
不过,他们想了一会后觉得白夫人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人家始终都是一国之君,不论皇上怎么不喜辽国,也是皇上的事,他们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官眷,若吵到朝上去,自己可能会被安上个不敬之罪。
于是,陈夫人勉强挤出笑容道:“是是…是开玩笑而已,不用当真…”
刘夫人也极力装出个温和的微笑来:“我们可是有体面的人,又怎会当着辽王面前说出那样的不敬之语呢?玩笑…当然是玩笑…白老夫人你们的伙计也太认真了。”
秀王妃趁机笑道:“原来是玩笑呀,我也当真了呢…”
刘夫人和陈夫人互对了个眼色,然后一起向辽王和秀王妃屈膝福了个礼道:“是我们开玩笑没太注意,有点过了,如方才有失礼之处,请辽王与秀王妃多多包涵。”
完颜雄乃一国之君,又怎会跟这些小女人计较?既然人家都道勤了,他也就算了,爽朗笑着道:“啊哈哈!!无妨,我这人也喜欢与自己的子民开玩笑的!!哈哈!!”
然后陈夫人向白夫人福了个礼道:“白老夫人,我与刘夫人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先告辞了,他日再登门拜访。”
一说完,她就拉上刘夫人匆匆离开了这家店铺,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身后。
一上到街后,陈夫人松了口气道:“这白老夫人也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刘夫人很不爽道:“可不是嘛!平日里间她时还以为是个单纯的老绵羊,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老母狼!对了,那个叫柳儿的丫头是不是真要嫁进白家了?如果她真嫁了进去,那咱们还就多了一个顶心顶肺的了。”
一提到这个,陈夫人就皱起眉头:“这个可能性很高,上回都吵到陛下跟前了。”
“唉,自从上回子的事,姓戚的那边似乎安静了不少。虽然这样子能令我们家中依仗戚贵妃的那些贱妾能收敛一些,可我们的官人多多少少在朝上受到了一定的牵制…而且,现在少了那王夫人,咱们的势头确实弱了不少…”
陈夫人不屑笑道:“刘夫人,不用担心。我官人说了,王泓那个草包迟早是要被姓戚的拉下马的…”
刘夫人马上明白了,笑着道:“还有这事!!那到时兵部尚书一职还不轮到你家那位吗?”
陈夫人十分自信地笑道:“可不是嘛!到时有我家官人撑着,再加上你家那位,我们这边还是能风风光光当尚书夫人。不过,我瞧着姓戚这个码头可能不太稳了。”
刘夫人也有点忧虑:“你说的没错,我家那位也是这么担心着。你瞧那位王爷一回来,带了个王妃,姓戚的大势一下就没了,如今戚家所在的陆城都拱手给了人家,看来真如我官人所说,戚家的风光真不再了。”
“所以,”陈夫人压低声音道:“我家官人说了,眼下最稳的还是闵太傅那边。他可是太子的太傅,而太子如今声望不错,他日登位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嗯嗯,有理有理…”刘夫人连连点头,心想也应该让自己的丈夫转转风向了。
***
晌午时分,白夜华一进门就呆住了,只见柳儿正从厨房端菜出来。
而柳儿一见到白夜华,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福了个礼道:“公子回来了。”说完就把饭菜端到饭厅。
白夜华不自觉地笑了一笑,往饭厅走去,喃喃道:“她…怎么来了。”
跟着他的二虾却一脸的不快,心想:这女的不来更好!
因为柳儿嫁来的事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改变不了。二虾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不过一见到柳儿,他就想起自己与林卫打赌的事,心情就很不愉快。他本就打算尽量都不去见小卫他们。不过,幸好,最近也不会碰上他们。他听狗子说林卫和大山最近押着一批囚犯去了连州,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这时石先生走到白夜华身边,把两本账本递给他:“公子,这是这个月宅内的账簿,而这是城内所有店铺的总账,请过目。”
“辛苦你了,石先生。”白夜华让二虾接过账簿,想继续走进饭厅。
此时石先生细声笑道:“小人不得不赞一句,公子选的这姑娘,很不错。”
白夜华不解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事吗?”
石先生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今日算是见识这姑娘鉴别珍品的本领了。她小小年纪,却仅一看就能辨别出人家耳朵上戴的,头上插的是什么料子,出自谁的手艺。而且…”
白夜华还真觉得意外:没想到她还有这本事!这难道就是在宫里长大的人练就的眼光?
石先生继续说:“而且今日老夫人带着姑娘到店里选首饰的时候,她选的两支发钗,都是咱们的镇店之宝哦!”
“什么?!那可是价值二千两的!!”白夜华简直吓呆了,他原本想着在新年时候摆出来趁机赚一笔的,看来这趟没戏了。
不过当白夜华看着柳儿在饭厅帮忙开饭的贤妻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这时才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因为柳儿才是个独一无二的活宝,只有他才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