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走进了丹阳城,孔九的那双眼皮子就上下跳个不停。
根据多年来刀口舔血的生活经验,他深刻的明白自己这次算是真的摊上大事儿了!
金钱,权利,美色乃世间最无解的毒药,正常人几乎没谁能挺得住它们的腐蚀,孔九也不例外。
大约半个多月前吧,有人在黑市悬赏千金,只为取盘郢之虎的项上人头!
起初,这活儿没人敢接,晾在那里好些日子才等来了孔九和他手下的几个二百五一样的兄弟。
此壮举令江湖哗然,为表彰其“勇武”,十二连环坞特地在丹阳城内的四通客栈里,为孔九一行人单独腾出了一方小院,不仅保证了他们在行刺之前的人身安全,还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生怕有了什么闪失。
孔九并不是傻子,回过味来的他很快就发现,大家在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就跟看到了几具尚且能自由活动的尸体似的,美酒佳肴更是像极了传说中蕴尘司的断头饭。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当时不该被**冲昏了头脑,而对未来抱有侥幸!
目标可是唐休啊,放眼九州二十一国,包括北蛮,西凉,南诏在内,除了极少冒面的圣人和早已隐退的武安君以外,他乃实打实的天下第一高手哇!
特别是靠山镇之事传开了以后,没人再敢质疑唐休的天赋神勇!
自问连薛十七都打不过的孔九好想蒙着被子大哭一场,命都快没了,要钱有卵用啊,他想打退堂鼓,当个缩头乌龟,可十二连环坞完全不给他认怂的机会,美其名曰招待,实则和软禁没有任何区别。
恐惧会因为人的胡思乱想而不断被放大,最终它会扰乱心智,使人产生幻觉,以达到寻求解脱的目的,如同此时……
正值夜半三更,孔九坐在花厅里大口大口灌着美酒,说笑间,他看到一个浓眉黑脸的大汉,抄着一根造型怪异的大铁棒快步冲了进来,几声响彻夜空的哀嚎过后,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几个好兄弟的死状极惨,有的脑袋被打扁了,脑浆子流了一地,有的直接被打成了软脚虾,四肢扭曲到不忍直视。
“你就是孔九?”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忽的扑面而来,孔九陡然打了个激灵,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报应真的来了!
他不认识唐休,也没见过薛灼,但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更加危险,要知道江湖是最讲道义的,能给个痛快就给个痛快,谁会有这么恶心,用铁棒把人生生砸成肉泥,简直丧心病狂啊!
孔九的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先前为行刺所做的一切准备尽都化作乌有,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撒腿在这黑暗笼罩的夜色里亡命奔逃……
“救命!有刺客!”
“……”
“快来人呐,有刺客!”
“……”
鱼千城甚至都没有看清孔九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模样,甫一接触,就被他夺窗而走,一路哭哭啼啼,又跌跌撞撞。
按理说,二流高手不至于表现出这般不堪一击的姿态,也许是因为来到丹阳之后听多了有关于恶虎噬人的传说,亦或是被鱼千城残忍粗暴的手段所震慑,孔九彻底被吓破了胆,心底全然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只要提供一把锄头,随便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也能将其就地诛杀!
大概穿过了三道半月门吧,鱼千城隐隐听见了身后传来人群聚集的声响,当下便不再游戏,快步走到了连滚带爬的孔九身边,狠狠几棍子下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刚撩起衣摆擦拭掉脸上的血肉模糊,鱼千城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一处淡雅精致的小院,小院收拾得很干净,尚未在凛冬枯萎的花花草草也都裁剪整齐,还有假山,清溪,亭台,水榭错落点缀着,仿若世外桃源。
明显是个女人独居的地方,就这样被弄脏了怕是不好,鱼千城稍稍犹豫了片刻,便俯下身来捡起孔九的尸体愤愤丢出了小院,忙完所有善后工作,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倒鬼使神差的朝着唯一亮灯的阁楼走去。
“柔娘!”
透过半掩的窗,水雾弥漫中那窈窕绰约的身影,令鱼千城有些恍惚,恍惚间,他似乎又触碰到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张巧笑嫣然的脸。
“好看吗?”
“好看!”
“啪!”
捂着稍稍发肿的腮帮子,鱼千城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定睛一看,熟悉的面容却早已不在,站在他身前的陌生女人,此刻正俏面含霜,美眸中不断闪烁着杀意。
“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方才是某莽撞了,抱歉,告辞!”
“老娘又不是外面的窑姐儿,你想看就看,想走就走?”
“若不然,你想怎样?”
“把命留下吧,和孔九一样,给老娘的花田作肥!”
“……”
美人出浴的莫名诱惑给眼前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无端端平添了几分动人心弦的妩媚,其肤若凝脂又眉眼如画,其体态丰腴却恰到好处,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轻嗅着妇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鱼千城不自禁皱眉后退了半步,刚刚稳住心神,他猛地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些许莫名的剧痛,来不及多想,大铁棒横在他身前瞬间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屏障。
“叮叮叮~”
“叮!”
当最后一根银针落在地上,妇人缓缓放下了双手,黛眉紧蹙道:“石中剑?”
悦耳如黄莺轻啼般的声音落在鱼千城的耳里,他挣扎片刻,还是没有选择还手做点什么,半晌,又向后退出去几步,顺便将脖子上的银针摘下来,紧紧捏在手心里,再一动未动。
“你是鱼千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妇人眼中杀意顿消,嘴角也悄悄扬起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公子休派你来的?”
鱼千城摇了摇头,依旧闷不做声,随着他眼帘微垂开始刻意去避开与妇人对视,妇人笑容更甚,形容愈发光彩照人。
“铁匠,小妇人的清白被你玷污已成不争的事实,现在给你两条路,娶我,或者死!”
“??”
天杀的,听到妇人说要自己娶她,鱼千城内心莫名其妙的竟有点窃喜,但这种窃喜很快就被他硬生生的强压了下去,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搞不好便会是一剂索命的毒药,在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此地着实不宜久留。
“小妇人寡居多年,你又恰逢新鳏,这样的选择,很难吗?”
“不难!”
话一落音,鱼千城手里的大铁棍缓缓褪去了表皮,变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