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之王 第八章 不该降生

晚宴结束几日了，暴雨却仍旧尚未停息。

古堡最顶层的主厅里，一个高大苍老的身影静立窗边。窗户是半开着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窗户，淋湿了屋内，地上有些狼藉。老人却并不理会，目光仍旧盯着窗外的暴雨，心情如雨一般，很糟。

托马斯推开厚重的铁质大门，以一个缓慢的步伐迈入主厅，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王座以及窗前的老人，可见即便是贵为亲王，身为血族至高的存在，也有心力憔悴之时。

“你来了？...”查理曼缓声道，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他虽然未曾出面，但整座蔷薇古堡皆在他的领域之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的，殿下。”托马斯答道。

“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尽快将艾伦送出古堡吧。”查理曼缓慢道，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已经不能再拖了...”

“是因为曼陀罗氏族此行这几人？”托马斯问道，他对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是因为亚历山大。”查理曼叹道：“连痛苦掌握这种能力都派出来，我想亚历山大是有杀了艾伦的计划吧。”

“还是等价交换吗？”托马斯眉头一挑。

血族本就是嗜血，比之人类更加残忍，内斗起来比其他种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有上古契约禁止同族之间互相残杀，但是经年累月下来，利益纠葛，冲突死伤总是难免的。

因此，古老的血族遵循一种默契，便是一切事物等价交换，对方死了人，己方付出相应级别和重要性的人，那么这场冲突便可以消弭，起因为何以及是非对错统统不重要，只要代价同等即可算是公平。看似毫无道理甚至有些荒唐的默契，却是很好地避免了血族内部更大规模的冲突。

“还有那个叫丹尼尔的小子，应该是某种十分稀有的感知系能力。”托马斯顿了顿，苦笑道：“此行这三人的血脉能力都是不俗，加起来确实够换一个传说级的血脉能力了。”

“亚历山大苏醒后，再加上罗慕路斯，曼陀罗氏族就有两位亲王。而反观我们，原本有三位亲王，现在却是凯撒失踪，我所剩寿元不多，蔷薇氏族剩下的希望就在伊迪丝身上了。”查理曼有些艰难地道，他故意忽略了叶卡捷琳娜。

“伊迪丝已经三百多岁，所剩寿元不足两百年，虚空原力本就难以晋升，现在血池更是枯竭，没有数十年无法恢复，我担心...”托马斯苦涩道。

“这些问题就交给叶卡捷琳娜去操心吧，伊迪丝本就是她的宝贝女儿。”查理曼叹道：“但愿我唤醒她不是个错误。接下来只能是辛苦你了。”

“殿下...”托马斯有些不甘。

“老伙计...我已经活了一千八百多年了，早已没有这些年轻亲王的争强好胜之心。”查理曼首次没有以上位者的语气说话，“现在的我，只能说站在这里为我族撑撑场面。我有预感，如果我再度以巅峰状态出战，那也必将是最后一战了。日后，沉睡的我会比醒来的我对于氏族的帮助更大。”

托马斯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内心还是不胜唏嘘，又是一位亲王始祖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托马斯转念想到了叶卡捷琳娜，先不提这位女王与凯撒的那种关系，再加上血池枯竭这件事，蔷薇氏族恐怕无需外患，自身就要亡在这位女王手上了。托马斯顿时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愿天佑我族啊...

“你去准备下，三日之后便带着艾伦前往拉迪亚的霍斯侯爵领，那里是黑幕边缘，虽然有阳光，但时间却不长。霍斯家族的老头们长期依靠我们血族提供的精血续命，对我们无比忠心。人类的身份也能更好地隐藏艾伦，直到凯撒回归...”查理曼下定决心道，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并无把握...

千年血战之后，血族便是不再直接奴役人类。血族自身的精血可以为普通人类延寿，血族便是凭借此控制并附庸了许多人类家族，去交换大量的人类鲜血。

“明白了。伊迪丝那边需要通知吗？”托马斯仔细问道。

“嗯。如果有一天艾伦被叶卡捷琳娜发现，能保他一命的估计也就只有伊迪丝了。”查理曼叹气道，心道：“凯撒，我已经尽力了...”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雨后的空气总是清新的，蔷薇古堡内，罗杰斯随意散着步。

罗杰斯心情很好，自从得知蔷薇氏族血池耗尽后，他自觉可以给亚历山大殿下一个交代了。伊迪丝已经三百多岁了，对于不到五百年寿元的伯爵而言，等到数十年后血池再度恢复，拥有虚空原力的伊迪丝还剩下多少时间？

至少短期内，亲王殿下不必再担心了。有数十年的时间可以做非常多的事。而至于艾伦，五年就能将血池精血耗尽，这件事又该如何理解呢？如果往艾伦天赋异禀的方向去想，显然这种吸收能力着实变态了点，但是若果真如此，显然光靠蔷薇氏族自身的资源也根本不足以供养两个天才。

甚至...罗杰斯进一步想到，如果能让这两人其中之一重伤，只要重伤就好。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蔷薇氏族就再没有可能等到他们全部成长起来。只要不死人，自己大概率也不用被等价交换搭进去，或许还能得到亲王赏赐。

罗杰斯越想心里越是舒爽，看着这蔷薇古堡内的一砖一瓦都是顺眼了许多，尤其再想到亲王的赏赐，说不定这里便是自己一飞冲天的起点。

“我不同意！”前方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了罗杰斯的联想。罗杰斯一皱眉，却随即被吸引过去。这不是伊迪丝吗？还有托马斯...

托马斯显然反应敏锐，眼睛余光扫到了罗杰斯，他轻咳一声：“小姐...”

伊迪丝亦是聪慧之人，立刻察觉到了有人。于是二人转身向古堡深处内走去，显然他们要讨论的话题不适合张扬。

这立刻勾起了罗杰斯的兴趣，罗杰斯嘴角翘起，二话不说也是转身就走。他心道，赶紧去找丹尼尔，你们怕是不知道他有着何等强大的感知能力。

“托马斯叔叔，你们怎么能将艾伦送出古堡？尤其是与人类混居！”在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伊迪丝生气道：“我坚决不同意！”

“小姐，这是查理曼亲王殿下的决定。”托马斯无奈道，他没想到伊迪丝的反应这么大。

“他一个血族，在人类领地，要是被发现了当如何活命？”伊迪丝不依不饶道：“他才十二岁，更是一丝自保能力都没有。”

“小姐请放心，霍斯家族是我们的附庸，他们不可能对艾伦少爷不利的。更何况，臣下一定会定期察看。”托马斯坚持道。

“那也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人类有多么厌恶我们，一旦有万一，千里之外，谁能有办法！？”伊迪丝也坚持道。在这冰冷的血族社会中，她觉得自己也就艾伦这么一个孩子，可以算得上是亲人了。

“唉...我就实话和你说吧。查理曼殿下早有此意，若非寄希望于凯撒殿下回归，而一拖再拖。我们也是没得选啊！”托马斯叹了口气，犹豫道：“艾伦在血族内的处境也很危险，一点不比在古堡外安全。先不说古堡内大多数人不欢迎他，他迟迟不能进化出血脉能力按理来说继续待在古堡也属僭越。再是来访的曼陀罗氏族的人图的什么心思你估计也能猜得到，亚历山大被凯撒殿下压制了上百年，都快成心魔了！即便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他也早晚也会对艾伦下手。更何况，五年之后，你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女王一旦苏醒，你觉得她能放得过艾伦？恐怕光是知道艾伦的存在，便是要将这古堡给掀了。”

“母亲...”听闻自己的母亲，伊迪丝犹豫了。她很清楚，以自己母亲的性格，恐怕到时候非将艾伦活刮了不可，恐怕自己以死相逼都未必拦得住。

“艾伦就没有希望了吗？”伊迪丝艰难问道，这些年她一直关心照顾艾伦，也是自一开始便知道他今后的路将会是无比坎坷。

“唯一的希望恐怕只能是等待凯撒殿下回归了。”托马斯叹道：“他本就是个不该降生之人。”

“不该降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