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寻侠记 第二十二章

次日晚上，宁俐与徐允一道去火车站接人，徐允的高中班主任姓杨，六十来岁模样，身材瘦高，有驼背，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他的妻子显得年轻一些，一话就面带微笑，比较开朗。樂文|夫妻俩穿着干净整齐，行李不多，就两个手提包和一个塑料袋，宁俐注意到杨老师提着所有行李，完全不让他妻子动手，她和徐允想帮忙他也不让。

徐允事先帮他们找了一个相对便宜的旅馆。安顿完两人，宁俐送徐允回她租住的地方，一直送到楼下。宁俐隐约感觉徐允会同她有话，没想到徐允只是笑着与她再见，就径自上楼了。

第二天，宁俐开车带着三人去景玩，杨老师夫妇虽然看到各处景致很高兴也很好奇，但是绝不流连，时间上也绝不拖沓，一看就是怕给人添麻烦，很好相与的人。

几人走累了，去路边凉亭里休息，宁俐注意到杨老师拿出手绢把石凳铺好才让妻子坐下，几人熟悉后，他妻子话时特别爱笑，笑声嘎嘎的，杨老师话不多，每每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微笑。

宁俐对这对老夫妇很有好感，借着这几天游玩，她自己也感到心情疏解许多。她给夫妇俩拍了很多照片，也给允拍了不少，镜头里，她敏感地发现允眉宇间有一丝淡淡愁云。每天送她回家，宁俐都在等她开口，可是徐允都象没事人似地道声“再见”就上楼了。

几天很快过去，杨老师夫妇离开a市的头天晚上，宁俐和徐允找了一家有a市特色的饭馆招待夫妻俩。

宁俐要开车没有喝酒，给杨老师他们买了几瓶啤酒，杨老师喝过酒后，变得健谈起来，谈起国内的一些变化，以及对社会上的一些看法，兴致很高又感触良多，徐允与他妻子随声附和，饭桌上其乐融融，宁俐受到感染，也一直保持微笑，她发现杨老师有时会扭头看她，似乎想什么，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杨，你别唠叨个没完，年轻人不喜欢听你唠叨。”他妻子看出来，扯扯他衣袖。

“哪里，杨老师讲得很有道理，听了受益匪浅。”宁俐由衷道。

“唉，人老了就是话多……”杨老师突然转头问道：“宁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宁俐愣住，“没有，杨老师，您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不像你这个年纪……”

“老杨，你真是喝多了。”他妻子急忙打断他，对宁俐抱歉地笑笑。

“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他们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我老了，怎么过不是过？”杨老师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他妻子看着丈夫，慢慢松开手，神情有尴尬。

宁俐看出来，杨老师有失态了，“杨老师，您累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宁姐，不急。”徐允道，又扭头对他妻子道：“杨老师难得高兴，难得聊这么多，师娘您就让杨老师吧。”徐允的脸庞因为喝酒有微微发红。

宁俐也看着杨老师的妻子，他妻子对她笑笑，随即沉默了。

“允，我挺知足的，快退休了，班里还能出你这样争气的学生……有那么多学生惦记着我，去哪里都有学生接送，我知足了。”

“杨老师，这是我该做的。其实……我一也不争气，来a市这么久了，我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你有健康的身体、旺盛的精力，还有梦想，还有可以改变自己的机会与勇气。”

……

“允，人活着最重要是知足，咱们那个地方，没有a市这么繁华，但是在那里，实话……我心里很平静，也很踏实。”

宁俐注意杨老师已悄悄握住他妻子的手，他妻子脸上瞬时闪现光彩。

宁俐为缓和气氛，顺着他的话题道：“杨老师，我听允，您教了一辈子书，没换过地方，挺不容易的，要耐得住寂寞，主要是靠什么支撑呢？”

“找好一个平衡，物质上虽然苦一，精神充实，也就慢慢想开了。”

“我们那里一直缺老师，年轻老师都待不长。”徐允插嘴道。

“杨老师，那您那么多年就没想过离开吗？”

“学历不高，年纪又大了，干别的又不擅长，还不如教书。”杨老师放下酒杯笑了笑。

接下来四人都沉默了，这顿饭充满各种情绪，众人已不知饭菜是何滋味。宁俐开车把夫妻俩送回旅馆，杨老师的妻子心翼翼地把丈夫扶进门，看着他俩蹒跚的背影，宁俐一时间心绪繁杂。

宁俐送徐允回家，路上两人都没有话，到了她家楼下，徐允突然邀请宁俐上楼坐坐，宁俐头和她来到楼上。徐允租的房子她来过几次，陈设很简单，书桌上摆了一摞书，她的室友还没回来，房间里很安静。

两人坐定后，徐允道：“我师娘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夫妻俩感情特别好，听杨老师，这次来a市，也是师娘特别想来看看，所以杨老师一退休就来了，是想完成她一个心愿。”

宁俐听后很惊讶，“你师娘没读过什么书？”

徐允头，“杨老师平时不爱话，上课却很健谈，也很幽默，但我总觉得他骨子里有文人气息，有悲天悯人。有一次上课，他给我们讲他们老三届的往事，很动情，我看到他眼睛里是湿润的，但当时我们班里有很多同学在偷偷笑……后来当我知道师娘没有读过什么书的时候，我特别吃惊，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宁俐沉默了，“……也许一个相对复杂的人碰到一个相对简单的人，也挺合适，主要是彼此间感觉舒服吧，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千差万别，外人未必看得清楚。”

“是啊，他们还没有孩子，教育程度又相差那么远，感情还那么好，现在恐婚的人这么多……可是，就有人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有滋有味？倒不见得，宁俐想起杨老师饭桌上的话，“我觉得这是靠个人修养与悟□□。”

“宁姐，杨老师在我们那个地方过得平静、坦然，我却感到压抑得喘不上气来。如果现在让我回去，我肯定不甘心。”徐允扭头看着宁俐。

宁俐看着她的眼睛，徐允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她形容不出的光芒，“宁姐，那个人……我还是去见见吧。”

“……好啊，不论怎样，当个经历也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一直把杨老师夫妇送到火车站。徐允买了一大堆a市特产，宁俐买了很多代表a市特色的各式纪念品，装满一个大塑料袋让夫妻俩带上，宁俐把存好照片的u盘交给杨老师，杨老师又恢复成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温和有礼地道谢，依旧提着所有行李。

临上车前，宁俐又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我做的，您留个纪念吧。”她递给杨老师的妻子。

杨老师的妻子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条古朴又精致的珠链，“这个肯定很贵，我不能要。”她急忙推辞。

宁俐诚恳言道：“什么贵不贵，就是身外物，我自己做的，您留个纪念吧。”

杨老师看看宁俐，对妻子道：“收下吧。”

夫妻俩再次对宁俐表示谢意，欢迎她有空去他们家玩，宁俐与他们互相留了电话。

“宁姐，允能遇到你，是她的福分。”杨老师对宁俐认真道。

“杨老师，您太客气了，其实我没有您的那么好。”这时宁俐手机响了，她走到一边打电话，是何瑞珍，问她允想好没有。宁俐注意到杨老师几次转头看她。

等她挂上电话，杨老师走过来，“宁姐，我想冒昧和你一句话，你别嫌烦。”

“不会，您请。”

“……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做人傻一、俗一，怎么都能活，都能过。”

宁俐骤然听到这句戳心的话，有发怔，眼窝隐隐发紧，但她还是马上回神，“谢谢您，杨老师，我记住了。”

杨老师看着宁俐的眼睛，叹口气，转身走向车门，即使是上车，他还是固执地提着所有行李，他妻子要帮他，他还是不让妻子动手。

宁俐看着这对老夫妻，看着他们朴素的衣着，斑白的头发，万般滋味掠过心头……

送完杨老师夫妇，时间还早，宁俐与徐允一起来到古玩城，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停车场，宁俐看到吴庆东那辆相对低调实则耀眼的车，来到店里，却没有看到他的人。

开始宁俐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过了半上午，也不见吴庆东出现，她心道，也许是看错了，但是，他那车不常见，这也太巧了……宁俐有心绪不宁。

到了下午，宁俐和徐允道别，从古玩城出来，走到停车场，她看到不远处，吴庆东正倚在车上，默默抽着烟，视线对上宁俐，脸上没有显现任何情绪。

宁俐有不适应，对他一下头，他却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用一种近乎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宁俐本来想客气打声招呼，又咽回去。

她快步走过去，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坐上去，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到吴庆东的侧影，好像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很快，只见他去前方的垃圾箱扔了烟头，然后快步走回来，一上车就快速开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对宁俐这个方向看一眼。

当天晚上，宁俐躺在床上，不自觉想起杨老师临行前的话……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父亲和母亲，他们手牵着手，父亲脸上那种满足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正感到奇怪，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她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父亲温声问她，俐，你找什么？宁俐回答，不知道……她找啊找，找了许久，猛地醒过来，梦境照进现实，原来是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声，她接起来，竟然是周建业，“宁啊，厂子里出了事，你能尽快赶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