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关 第908章

因此在成为相这一点上，徐安无疑是更加适合的，而与之相比，徐宁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显然就要生疏许多了，两个人之间基本就是以君臣关系为主，并没有什么私人感情，这与徐安完全不同，这一点上，对于徐宁来说无疑是致命的缺点，这就代表他在做任何改革的时候，必须去仔细思考士大夫阶级的想法。

改革必须要符合大多数士大夫阶级的利益才能够推行，若是自己是少部分的那群人，则恐怕很难推动，而徐安则不同，有皇帝的有力支持，即便支持他的人只是少数，他照样能够通过自己的政策，凭借皇权来加强自己的相权，甚至可以借皇帝的权利来辞退其余的宰相，重新组阁，而这是徐宁做不到的，徐清自然十分担心这一点。

所以徐清也经常会找机会让徐宁和赵昕能够有更多相处的时间，徐宁的妻子本身就是皇帝的姐姐，姐弟两个人感情还算不错，但如何将这份情感嫁接到徐宁的身上，这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先是在政治立场上，两人就完全不同。

徐宁的改革与徐清差不多，都是走温和的方向，同时对于皇权是绝对约束的，皇帝只要名义上的统治，在国家危急存亡时刻站出来就行了，其他时候就乖乖的待在皇宫里，做一个好皇帝就行了，而赵昕的政治目标显然不是如此，他希望能够恢复身为皇帝的权利，最起码也要扩大皇帝的影响力。

另外一方面则是在改革上，赵昕显然更加偏向于激进的改革方式，这一点与徐安如出一辙，政治理念的不同，自然令赵昕很难对这位姐夫有什么太大的好感，再加上两人平常来往就比较少，而赵昕又是一个对人很警惕的人，据说他自从与皇后结亲以来，基本上没有在皇后的房间里面睡过觉，其他女性也都是如此，往往播种结束之后，赵昕就会离开这些妃子们的闺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可见即便是枕边人，赵昕都是不相信的。

这也难怪，身为皇帝，牵扯着太多的利益和权力，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你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可以很轻易的相信别人，而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基本上在社会上待几年之后，你其实也很难在相信别人，你最好的朋友，往往是你大学或者是高中时代结交的那些朋友，因为那时的你们，尚且还没有牵扯到这么多的利益纠葛，结交朋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算计，普通人尚且如此，赵昕自然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坊间才会传闻徐安和赵昕有苟且之事，毕竟有哪一个正常人会不跟自己的老婆睡同一个房间呢，老百姓可不会了解皇帝的心理，他对人有多么大的防范，他们只会以为皇帝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就像他们觉得一天吃四个馒头就是幸福的生活额，人皇帝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但现实显然不一样。

身处底层的平民想象皇帝的心理活动，这显然是一件十分荒唐，但又乐此不彼的事情，因此他们根本不了解赵昕的心理状况，只会把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些，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思想来解释，自然就会演变成赵昕有龙阳之好了。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不与自己的妃子一起睡觉，这无疑代表了赵昕对于他人的不信任，也代表了他对于徐安的绝对信任，两人经常彻夜聊天，聊着困了便一起睡，据徐清所知，赵昕自己卧室的那一张床，除了他自己睡过之外，大概也就徐安躺在上面睡过，除此之外，便是连皇后都没有睡过，对于自己的卧室，赵昕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即便是皇后也不行，他与皇后见面，往往是在皇后的寝宫，且只播种，不留宿，对于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是特别的亲近。

这也没办法，从小在政治权利中斗争，让他很清楚的明白，在这皇宫之中，即便是孩子，也有着完全不同的思想，他的父亲赵祯有过二十几个子女，其中男子有十一个，根据史书记载，最后是全部夭折，不得不承认，古代社会，婴儿的生存率与现代不同，死亡率是非常高的，但也不可能达到百分百全部死亡的程度。

前后拥有二十多个子女的赵祯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两个小公主，其余的所有子嗣全部夭折，这肯定不仅仅是医学条件的锅，至于会不会是赵祯本人身体不好，导致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有问题，这当然也有可能，但赵祯最后在史书上死的时候是五十三岁，这在古代绝对称得上是长寿了，显然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

那么这些孩子是怎么死的呢？答案显而易见，显然是在宫廷斗争中，许多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毕竟赵祯好歹是皇帝，他可以召集全天下最有名，最厉害的医生来给自己的孩子治病，按理来说皇家的孩子怎么也应该比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要存活率高一些，但最终二十几个孩子只活下来两个，可想而知宫廷斗争到底有多么的激烈。

而赵昕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他曾经亲眼见证过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怎么死的，他也曾经见过别人是怎么害他的，在当初那场夺走自己弟弟赵曦身体的瘟疫中，他清楚的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拿了一件漂亮的丝绸递给赵曦，紧接着赵曦便开始身体不舒服，没过多久，赵曦便因为感染瘟疫而死去，那条衣服，到现在赵昕还记得，是一件绯红色的衣袍，那件衣服，他曾经就在自己母妃的房间里看到过，那时一个嬷嬷身上的衣服。

那个时候，自己本想去拿那件衣服的，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是母妃的衣服，但赵曦却怎么也不肯给自己，那时的自己甚至还因此而很生气，认为赵曦是一个坏蛋，本还想去抢，在那个时候，正是徐安拦下了自己，说那是赵曦殿下的东西，若是殿下想要，臣便去宫外拿。

那时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便没再索要那件红色的衣袍，之后几天赵曦病重随即离世，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时，赵昕都会想，徐安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在自己非要拿回衣袍的时候，怎么也不肯让自己去拿、

那上面，甚至还有自己母妃的清香，这件事一直藏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自此之后，赵昕便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他也避之如蛇蝎，如今他已经长大，自然明白当初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位斗争便是你死我活，全天下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只有一个，自己的母亲出生并不高，背后也没有大家族撑腰，而赵曦的母妃则是当时的宰相之女，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自己的母亲会想到趁这个机会杀死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不得不说在理智上，赵昕是能够理解的。

她是为了自己，才化身为修罗的，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感谢她，可每当赵昕再次看到自己母后的时候，都会从心里感到害怕，所以这几年的时间里，赵昕不停的给自己母后的家里人加官进爵，各个都是封侯礼遇，让他们可以几辈子都荣华富贵，但是骨肉亲情，却早已经在那一次意外的撞破中消耗殆尽。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若是铁石心肠的人或许很快就会适应，但赵昕恰恰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历史上他与赵曦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同死去的，至于是因为瘟疫而死，还是因为人为事故而死，则已经不得而知，或许正是因为徐安的提醒，这才让赵昕能够免于灾祸也说不定，但毋庸置疑，赵昕是一个还算善良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的时期，士大夫和皇室之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冲突，就是因为赵昕顾全大局，没有因为一姓之尊荣，从而使万民陷入兵荒马乱之中，这样性格的他，从小便立志成为一名仁君，明君，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时，赵昕心中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这也让他对所有人都有着很大的怀疑，除了徐安，这个从小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形影不离，又十分聪颖的伙伴。

这是任何人所不能比拟的，赵昕谁都不让进的卧室，徐安能够进去，皇帝专属的上书房，徐安也能够进去，甚至皇帝不在的时候，徐安一个人走在赵昕的后宫中，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由此可见赵昕对于他的信任，再结合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那些童年时留下的阴影，大致也就能够了解，赵昕的心中，对于外人是有多么的恐惧。

即便是他的亲娘他都很难信任，即便是他的妻子，他都不敢过夜，即便是他的孩子，他都害怕有一天这些孩子会不会为了权势而杀死自己时，这样的人注定是很难接近的，这也是为什么徐清不停的侵夺他的权利，但他却始终没有对徐清下手的原因。

因为他很害怕，上文说赵昕是一个仁慈的人，他知道跟士大夫们争权会导致国家动荡，因此他选择隐忍，或者说是放弃，但除此之外，也是因为他相信徐清的缘故，他知道徐清是不会害自己的，而换一个相呢，他会不会像徐清一样，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呢？

赵昕并不是一个笨蛋，相反他十分的聪明，当大时代来临之后，他便立刻感觉到，皇帝的权利是一定会被削弱的，因为资本时代的蓬勃展导致士大夫们的力量空前膨胀，通过海外掌握殖民地的方式，士大夫阶级不再只是一群只会读书的人，相反，他们拥有土地，人民以及财富，在这种情况下，皇室的权利是不可避免会下降的。

因此就算把徐清从相的位置上拉下来，赵昕也很清楚的明白，皇室是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可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更何况宋朝是中国中央集权的开端，尚且还不像明清两代达到顶峰，因此皇帝的权利虽然大，但还没有大到可以乾纲独断的地步，往往是要重臣商议最后才能达成一个共同的愿景，然后一起去实现，与后世的明清是完全不同的。

正是因为如此，赵昕才明白，徐清在相的位置上，对自己要更加有利，徐清是自己的老师，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十分深厚，同时赵昕也十分信任徐清，知道他的为人，并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让这样的人来担任相，充当自己与士大夫阶级之间的缓冲带，这无疑要比换一个人好得多，所以赵昕至始至终，也没有选择逼退徐清的道路，便是因为他心中害怕。

童年的经历让他不由自主的怀疑身边的人事物，能够让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非常的少，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宁想要得到赵昕的信任是很不容易的，而徐安则不同，但很可惜，徐安的政治理念与自己不同，自己是不可能支持他成为相的，不过自己不支持不代表徐安就没有机会了，他的政治理念在年轻一代的官员中还是非常有市场的，再加上赵昕的支持，使得徐安也在最近一段时间回到了汴梁城，从今日起便担任京中禁卫军都点检，也就是中央卫戍区总司令，掌管京畿三十万正规军，算得上是真正的手握大权。

尤其是在徐清提高军人待遇之后，徐安如今所在的这个位置，无疑是十分重要的，不仅仅能够调动周围三十万的正规军，在有相或者是皇帝的手召时，还可以就近指挥附近的宪兵，捕快以及官员，以保证都的安全，这权利可大可小，若是有所必要，甚至过京畿巡抚的地位，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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