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和酒 第474章我现在不会退出的

陆山转过头不去看她，苏之芸走上前坐在丈夫的身边，手暗自掐了一下丈夫的腰，引得陆山更加竖着胡子蹬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妻子。

陆曼刚从门口进来，老爷子的话刚好也被她听进了耳里，她拉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心底凄凉一片，如果自己的孩子这么大了，父亲是不是会这么护着，恐怕不会，一切都没有如果不是吗？

陆曼的进门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动静，她安静地走到客厅的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就把头看向另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你进入什么娱乐圈，现在你玩也玩够了，可以退出了。”陆山盯着陆筱说道。

“我没有在玩，这是我的事业！我现在不会退出的。”陆筱坚定地说道，她不喜欢父亲总把她当做小孩子觉得自己进入娱乐圈的事业是在玩，她跟大哥都有被安排好的既定人生，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们到底喜不喜欢过他们安排好的生活。

“胡闹！要不是这里是陆宅，门外早就已经围着一大堆记者了，你难道要让你爷爷还有我给你出去解决你的花边新闻？”陆山心思一向就是保守传统的，觉得女儿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一个儿子已经够不让自己省心了，现在女儿也是这样。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好，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现在的事业给陆家抹黑的话，我可以……”陆筱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大哥。”陆曼听到这里缓缓转过头来，打断了陆筱继续说下去。

陆山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心里一叹。

“筱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能够为自己做主意的。”随即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陆林，然后继续说道。

“早上的新闻我也已经看过了，上面虽然曝光了陆筱的身份，但是却几乎都是好评，说陆筱这些年的努力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本来有这么好的路可以走，却偏偏一步步脚踏实地，网上对于陆筱的评价也都是支持，并没有给半点陆家抹黑的。”

陆筱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姑一眼，陆曼回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大哥的这两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了。

“说到抹黑，倒是我自己当年做的事情让父亲的面子上难堪了。”陆曼最后的一句话就好像是一遭雷击打在了陆林的头上，谁也没有想到陆曼会在现在突然说到当年的事情，陆山更是满脸的不置信，苏之芸的脸上都是无奈，随即摇摇头，想要跟陆曼说些什么，却也只是嚅动了一下嘴皮，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反倒是说的人却是漫不经心，陆曼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轻笑了一下，更像是讽刺，眼里随即被冰冷空洞所代替。

“大哥，你应该开心才对啊，筱筱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她终于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了，可是我呢，我的孩子呢？从刚生出来的那一刻就离开了我，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孩子还在我的身边，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陆筱并不知道关于陆曼和陆林之间得矛盾，只知道这么多年姑姑和爷爷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陆曼主动说起这些事，她直觉自己现在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这下是陆林中气十足的声音，手中的拐杖敲打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好像敲打在在座的人的心中一般，深厚沉闷。

陆林蹬着一双眸子吼道，苏之芸皱眉在老爷子的后背抚慰，眼神却示意陆山，陆山也是眉心打结，本来好好地说着陆筱的事情，现在倒好了，“陆曼，你少说两句，都多少年的事情，现在回房去！”

陆曼好像没有听到陆山警告的话一样，“大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当年父亲因为我的事情觉得给陆家抹黑了，就把我的孩子，我刚出生的孩子就这么夺走了，现在你因为陆筱的事情，难道不也是同样觉得是因为给你的陆参谋长的身份抹黑吗？其实你和父亲本质都是一样的，都只在乎自己！”

“啪！”

陆曼的脸清晰地映出了红色的五指印，在苍白的脸上就更加明显了，嘴角微微有些肿胀，可想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陆山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手还在半空中，作为一个军人，他这回下手是用了力气的，打在妹妹脸上的痛他自己何尝没有感同身受。

陆曼嘴角慢慢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怎么？说中了？”

陆林本来应该生气的，本来应该大发雷霆的，但是这么多年了，他累了，为了当年的事情，这个家不成了家，这个当初风光艳艳的女儿如今变得跟一般的市井夫人无一二，充满睿智明亮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空洞。

他老了，累了，真的不想再这样争吵下去，今天的他只是自己缓缓起身，苏之芸想要去搀扶他，却被他拒绝了，他搀着拐杖，慢慢地走上楼。陆曼没有想到父亲的态度竟然会是这么平静，心里微微一顿，看着父亲上楼的方向，背影缓慢迟钝，什么时候父亲的背部已经有些弯曲了，陆曼微微转过头，不再去看。

“你现在满意了？”陆山陡然提高音量，如果他现在手上有拐杖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打在陆曼的身上，这么多年，原来她心里的伤一直都没有好，一直记恨着陆家。

“满意？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顶着一个陆家三小姐的虚名，我该满意吗？我当初就不应该回来，我当初更不应该天真的以为陆家会包容我，并且让我剩下孩子，我应该走得远远的，哪怕过得再苦，我也要把我的孩子抚养长大。”陆曼的眼眶没有泪了，哭了二十八年应该够了，心也不痛了。

苏之芸坐在一旁，拉着陆筱的手，陆筱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山失望地看着陆曼，“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吗？你有想过我们的父亲吗，这么多年了，女儿竟然一直把他当做仇人一般对待，谁还他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儿。”

老爷子出去打仗刚好出去三个月了，赵梅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年代里，赵老夫人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已经够不容易了，她想过把这个孩子打掉。

毕竟现实情况就是这么残酷，赵家之前一直都是富庶人家，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渐渐衰败了，但是最后念想到这是她跟陆林的孩子，她似乎做梦梦到了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子，长得跟自己一般的眉眼，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她知道如果陆林回来了知道了自己打掉了孩子，虽然不会责怪自己，但是一定也是失望的吧。

最后赵老夫人坚持生下这个孩子，陆山和陆森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一般大的孩童，知道母亲独自里面可能是他们的小妹妹的时候，也都是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苦，赵夫人一个向来是大家闺秀的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养三个孩子，她先是变卖了自己家里的古董珍宝，再然后把梅香远山图也给变卖了，这就是赵夫人死前一直的心伤。后来这些钱总有要用完的时候，她开始做工为人家缝缝补补还有洗衣服。

陆山和陆森看在眼里，偷偷地出去去别人工地搬砖搬大米做苦力活，被赵梅香发现了之后，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去给被人做苦力的吗？”两个孩子都是一番为母的苦心，最后就是三个人抱头痛苦起来，心里对陆林的期盼就更加甚了。

陆曼是在那年第一个大雪降临的时候出生的，第一声啼哭伴随着漫天的雪花降临在陆家三口栖身的茅屋上，赵氏满足地笑了一下，看着婴孩啼哭的样子，眼里却盛满了泪水，她的孩子，陆家的第一个女孩，陆林你看到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女孩吗？

赵梅香一直记得陆林说想要一个女孩，像疼爱妻子一样疼在手心里，掌上明珠就是这样的样子。

孩子就躺在一边，眼睛里闪着懵懂无知的光亮，充满着希望。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到处看看，脸上始终是扬着笑意，她是陆家的希望，赵氏的安慰。

当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赵氏看着墙上破败的窗户，雪花还在纷纷降落，洁白无瑕地从天空中降下来，到了肮脏泥泞的土地上，沾染了人世间的黑暗污浊，赵氏心里一下子感伤起来，想到了远走的陆林，已经一年多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她早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从此生死两茫茫了。

“陆曼。”赵氏嚅动了一下嘴唇，侧头看向这个孩子，就叫做陆曼，路漫漫其修远兮。前途渺茫长远，不知何时归。这个寄予了全家殷切希望的女孩，雪花陆陆续续下了好几个小时，云层后面的太阳也迫不及待要探出脑袋来，孩子的笑竟然比阳光还要炽热几分。

陆林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十年之后了，当他踏进了家门，看到一个女娃娃在门前嬉闹，赵氏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从门后出来，“曼曼，你看看你，身上都是泥，背书了吗？”

“背啦，大哥监督了。”说着吐出了小舌头，陆山也从旁边走上前，宠溺地看着妹妹，妹妹越长越好看了，眉眼是像赵氏的，脸型轮廓和这嘴巴却是像陆林的，绑着一个双马尾，穿着一件红布花衣甚是娇俏。

陆林站在门口都呆了，那是他的妻子，那是他的儿子，他这么多年的行军苦难仿佛在此刻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赵氏的目光在触及到门口的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涌出来泪珠，手中的菜篮子也一下子掉下来，“咣当。”

“娘。”

“孩子，叫爸爸。”赵氏哽咽道，陆曼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站直着背脊，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陆曼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按照母亲说的话说了，“爸爸。”她不知道这句话在陆林当时心中的分量有多么重。

陆林的心好像是被顽皮的小孩紧紧地抓了一下，愣愣地看着陆曼跑向了自己，怀中的真实触感才让他缓过神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自问自答一般，赵氏在旁边看得泪如雨下，陆山和陆森已经跑上前围抱着陆林了。

后来，陆家越来越好了，赵氏终于苦尽甘来，陆林听着赵梅香这么多年是这么熬过来的，就越发觉得对不起母子三人，特别是陆曼，他的掌上明珠啊，他心心念念的女儿，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去。

陆林最骄傲的就是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女儿，陆曼无疑成了陆家最耀眼的存在了。

她越来越大，脸上洋溢的明媚的笑容比夏日的烈阳还要盛，陆家求亲的门槛几乎都要踏破了，不光是因为她的身份，陆司令的掌上明珠，更是因为她身上的光环，有才华又有貌，不过陆老爷子也早就跟老战友夏立国订下了姻亲，就是夏立国的二儿子夏威，在当时两个人也是公认的才子佳人。

后来一切都变了，陆曼出国留学几年，放假也都是一直没有回来，推脱说学业繁忙，老爷子公事在身也没有办法，陆山和陆森那个时候还在部队，作为军人自然不能够随意出国。

陆曼是在一个除夕晚上回来的，正如她生出来的那天一样，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她风尘仆仆地进来，家里的人在惊了一下之后，就赶紧欢喜地让她进门来，她脸上挂着是惨淡的笑容，没有就座，直接当着陆林的面前下跪，说是要取消婚约，老爷子扶起陆曼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陆曼态度坚定，陆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下来了，当时赵梅香还在世，安慰着老爷子。

最后陆曼说了一句什么？她说了她已经怀孕了，两个月了，陆林的脚步倒退了两步，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他永远记得当时女儿的表情，决绝冷淡，她一直都是自己贴心的小棉袄，永远在自己的面前都是含笑明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