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家丁 第674章 黑色和金色

他们此刻是置身在一片空地上，在他们的前方数百米处，雾气还有暴雨冲刷掩映之中，有一座天坑。

天坑开口近乎上千平方米，深不见底，最多只能看到十多米深的位置，然后便是黑暗，只见雨线坠落，然后便在黑暗中再无踪迹。

而只是天坑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问题，这样的自然景观在联邦里也并不少见，让寒续和神玄帝身躯感到僵硬的是……在天坑旁边，竖立着两面简陋，但是却又分外震人心魄，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劲气刺痛识海的石碑。

两面石碑孤零零地置身在暴风雨中，置身在这片远离人类生存圈的禁地，浅灰色被雨水所浸泡得一片深沉，从左到右，两面石碑上书写着两行几百年墙外风雨都无法破坏或黯淡半分的血字：

“以后，人类还将生生不息——徐神风留。”

“或许有人还是会来到这里，还请离开，人类只需要一个圈，比起探索未知，现有的存在，更值得珍惜——唐圣土留。”

凝望着两行大字，神玄帝警惕的神情渐渐松动，一股热流从脚底冲上了他的脑门。他难掩激动地走上前，常年握剑，再好的补品也无法被抹平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徐神风所留的石碑，顺着字迹走势滑动。

从题字内容来看，显然，这两块石碑极有可能是当年那场战斗结束之后，两位重伤的祖帝在此所留，文字简单至极，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没有半点古韵，也都难以看出伟人该有的文化涵养。

然而当年那场战斗中的惨烈还有三百年前绝处逢生的悲壮感，却在字体平直锋锐的走笔当中，淋漓尽致地外散而出。

“祖帝，朕，来了。”这几年在外人看来残暴无情的神玄帝，双眼之中，竟然噙着水光，只是没人知道究竟是眼泪，还是这场冰凉人心的暴雨，落入了他的眼。

被人拎在手里的寒续，难以遏制自己情绪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石碑传递出来的那股剑气，即便没有和三百年前的传说祖帝有过接触，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石碑是徐神风所留，但是站在在这里，看着这些外形寻常的石碑，偏偏心中就是无法提出任何质疑。

寒续吃力地侧头，透过雨幕凝望着唐圣土所题的石碑，和徐神风明显有不同感受的唐圣土，其遗字所表达的内容也都截然不同，寒续隐约之间有了不详的预感，再看向了前方的天坑，神情凝重而慌张。

这些下面真的有兽皇？神玄帝，真的要完成摄魂了么？

“从碰到你开始，朕的运气一直不太好，不过没关系，因为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口口相传有一句古话，叫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朕的机会了。”

神玄帝的手从石碑上滑下，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便越过这面三百年前划界了人类时代的里程碑，朝着天坑走去。

寒续奋力地想要挣扎，就像是面对屠杀努力挣扎的鱼，即便知道自己然而面对圣境的帝皇，身体也在铁山剑下受伤的他，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如何挣扎，也没有半点意义，就连自己的元气和精神力，都在这位帝皇的威压之下不得释放。

寒续的挣扎没有产生半点价值，可神玄帝的脚步却忽然间顿住。

他自信而兴奋，甚至因为作为祖帝后人，带着祖帝光辉从而满是骄傲和使命感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而后紧张和惶恐，无法掩盖地暴露在他的脸上。

神玄帝的脑袋缓缓下垂，沉重的视线落到脚边。

天坑就在自己面前，他却再无法再往前迈步，因为在他的脚底下，不知在何时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潭水，仿佛是黑沼泽地，将他的双足死死地吸附住。堂堂圣境之躯，就这样被这片不起眼的黑水所限制，让他和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咫尺之隔，却又如同相隔万里。

寒续对神玄帝忽然地停步感到困惑，循着着他的视线，凝望神玄帝脚下这团黑水，深邃得把他的视线尽数吞噬的黑色，让他很立马想起了那个震慑万古的名字。

这个名字才在脑海中出现，天空当中忽然便有一道恐怖的气息降临，而说曹操曹操到的那等荒谬错愕，以及一丝丝庆幸感，刹那从寒续心头绽放。

无论是森林中一人一帝，还是岛屿边缘驻守的联邦士兵，亦或者是海面或者天空中正在厮杀的兵和将，纷纷感知到了这团气息的降临，所有人的后背，都感到了比起这寒冬和这场暴雨要下滑无数倍的冰凉。

天空出现了一只只黑色蝙蝠，蝙蝠如同从海洋之中飞出，刹那之间便从视野尽头的海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从远空飞来，将这片天空占领。

而在这庞大的妖岩蝙蝠群中，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竖立，蝙蝠们恭顺地托运着这位对于人类而言恐怖得历史还有未来都在颤栗的魔王，来到了这片不属于人类的海域。

“南宫蝠？”铁山扬起头，和折花夫妇大战而凝重的铁血神色，刹那被击碎，浮现出慌张和愕然。这么多年从军，戎马一生，铮铮铁骨，却是没办法抵抗住这位凶名赫赫的大魔王降临的气场。

他们行动得机密，寒续能够追来这里已经让他意外至极，神女等人还以幽灵战舰的方式感到这里，更令他们意外，然而这些事情都还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事情，可南宫蝠的到来，却是把他们这根天枰始终偏向他们的天枰，所直接掰断。

而就趁着这个间隙，万花红踏着唐国宗琴浪之声，掠到了铁山的面前，身影有若随风而行的花瓣，夹杂着几片纷飞玫瑰的手掌，拍在了铁山的胸膛。

轰——

铁山倒飞而出，撞在了钢铁战舰上，只听一声轰鸣，战舰刹那间被砸出一个大洞，在舰中军人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缓缓沉没，而铁山沉重的身影，则以完全相反的迅捷而化为了黑线，重重地砸入了海水之中。

大将军自然有作为大将军的本钱，即便心境因为南宫蝠福的出现而短暂地陷入碎裂，可是战斗的本能还有作为军人的情绪自我调节能力却没有丧失，在砸入海中的同时，元气在经脉中爆炸汹涌，在铁剑剑尾还有掌心中间发出一声轰鸣，脱手飞出，剑面几乎是贴着海面，然后化为了一道白色的线条，被海浪所遮掩埋藏。

下个刹那，这根铁剑有若游鱼一样，从海面上跳跃而起，宛如将整座山的威势和力量都灌注在了剑身中般，刺向万花红的面门。

一座足足数百米高的磅礴金色山影，在剑身外浮现。

因为出手毫无保留，把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了刚才轰出的一掌，也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更没有想到这时候铁山都还能做出反击，所以面对这反噬一剑，万花红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避无可避。

唐国宗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爱妻的面前，一如当年他们刚刚相遇时，他走在前方，她跟在身后时的羞怯而青春的时候。

手中的古筝成了一面大锤，砸向了飞来的长剑，古筝面对铁山的“金山剑”，刹那之间便变为了齑粉，琴弦断裂的声音比起刚才任何的琴声都要凄厉，而后在齑粉和断裂的木渣飞舞当中，铁剑刺上了唐国宗的胸膛。

而后长剑洞穿了他的身体，掠向后方的幽灵战舰，在战舰与战舰的缝隙之间，消遁在远方。

娇艳的血花在胸膛绽放，万花红通过自己伴侣的胸膛，能够看到对面战火交织的身影，在她痛苦的目光之中，唐国宗握琴的手指鲜血横流，刚才还踏浪高歌的身影噗通跪倒在海面，朝着数百米深的海底坠去。

“唐哥！”

万花红的脸色一片惨白，成百上千的花瓣出现在水中，蛟龙般托举着他的身躯浮上水面，万花红从身后将挚爱的身躯深深拥入怀中，沾满雨水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奔流而出。

心急如焚的万花红将自己的元气注入唐国宗体中，哀伤没有让她失去元气的控制度，竭尽所能去控制他体内失控的鲜血，然而这伤势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这位泰斗境强者的能力。

“唐哥，我带你去找扁神医！”

“不用了，万妹。”唐国宗手抚向万花红的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这种伤势，神医也救不了，我已经必死无疑。”

话音稍微虚弱了几分，但是却没有半点的悲观，也听不出真的是个将死之人可以发出的语调，然而当；表面上光鲜亮丽相敬如宾，私底下却很是痴儿痴女的夫妇，万花红极为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真的快死了。

“哭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喜欢我，我问你的什么？”

万花红倔强地想忍住眼泪，然而眼泪还是忍不住地下流，她努力压制哭腔，然而声音还是不争气地抽噎：“你说和你在一起，就得准备好生死别离，你说……我想好这一点了么。”

“你当时告诉我，你想好了。”唐国宗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掌，“我信了你的话，傻妹妹，不准骗哥哥。”

唐国宗嘴角带着微笑，低头看了眼胸膛的血洞，再仰头看向天空。

南宫蝠踏着妖岩蝙蝠的身影，已经掠到了岛屿上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拦下他，在弃民军面前耀武扬威的联邦军队，甚至没有一颗子弹，有尝试去狙击空中这位黑衣男子的勇气。

一艘伤痕累累，将要沉没的联邦巨舰，发现了海面上失魂的折花夫妇，在勇冠三军的军官胡思雨的指挥下，带着万夫莫开的勇敢和悲壮，朝着他们撞来。

万花红没有带着自己的挚爱离开，因为鲜红色的火焰，将战舰刹那笼罩，将整所战舰吞噬，只往前继续航行了十米左右，钢铁巨舰便飞灰烟灭，仿佛从来没有在海面上存在，只有战舰消失处，暴雨中沸腾的海水，在证明刚才这燃料的存在。

一道身穿大红袍的男子，仿佛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在了一艘幽灵战舰的顶端。

而天空之中，一位背带飞行器的魁梧男子，则带着数百颗与他同飞的炮火，轰击向联邦军方，在距离海面两百米处他的身影潇洒上飞，而这数百颗炮弹，便轰在了联邦的艘艘战舰上。

恐怖的火海，把一切遮挡、阻隔。

南宫蝠的出现，自然代表着林雪痕还有李烯涯的出现，有他们的帮助，现在这场来得突然，并且因为墙外远征的关系而减小了许多的最终决战，便显得毫无悬念。

唐国宗微眯着快要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依靠在心爱的人怀中，看着消失在岛屿上空雾气中的黑影，满脸满足。

这片战场上，了解他们的人屈指可数，在这些年掀起的大戏里，两人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角色，所以此刻他的殒落，显得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或许也没多少人，会为此黯然神伤……

他也不需要人来为他的死伤心，因为挚爱就在身后，而未来，就在眼前，自己的生还是死，又有何妨？

唐国宗带着笑容垂下了眼睑，炮火声还有妻子的痛苦声，在这片自然的风雨还有枪林弹雨的交织声中，永远消失在耳畔。

……

南宫蝠的身影越过山林，在蝙蝠群的托举之下，闲庭信步地来到了神玄帝身侧数十米处。

仿佛身周没有人，南宫蝠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两面石碑，沉思着两面石碑上的字。

寒续无法感受到他身上半点气息，似乎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没有半点武者气息的人。

神玄帝死死皱上的双眉渐渐打开。

帝皇的骄傲，还有就在祖帝留下的石碑前，皇徐雪宗不允许自己露出怯懦，以及宿敌之间的不甘示弱，随着南宫蝠的现身，神玄帝的神情，反而变得自信而平静。

“你很好奇，坑下面有什么？”南宫蝠背负着双手，转头看向身侧金黄色的身影。

神玄帝看着他黑色的身影，隐约之间看到了一头金龙与万千黑色蝙蝠之间在高空厮杀的场面。

“嗯。”神玄帝干脆地颔首，“只要给我一定机会，我可以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