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不归 第四十章 活药引

房间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诡秘而尴尬起来，吴老板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虞小楼的身上，虞小楼被盯的浑身不舒服，过了一会儿连那屠佛也把目光转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集中在虞小楼的身上，虞小楼向后挪了挪位置，他觉得这俩人肯定是没安好心，虞小楼此刻的神情也变得极为尴尬，他扭着头看着屠佛和吴老板，怎么也猜不出这俩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时间的速度在这间房内好像变慢了，虞小楼只觉得每一秒都好像是过了一年似的，在这房子里的每一刻他都坐立难安，难怪那病虫儿和药虫儿要救他呢，还费那么大劲给他药浴淬身，到头来是拿他做替罪羊，不让这吴老板称心如意。

“那晴儿是不是没救了？”吴老板面如死灰，他浑身颤抖着，转过头去问起屠佛，救他女儿的药如今全在虞小楼的身子里，他女儿岂不是无救了。

屠佛摇了摇头，却露出个难色。

“也有办法救，只是.......”屠佛欲言又止，反而不仅勾起了吴老板的兴趣，连虞小楼也想知道屠佛到底有什么办法。

“但说无妨。”

“那回天方里药已经入了这小子的体内，得让这兔崽子和小晴交合，才能救她”屠佛为难的说出了口，可是吴老板的脸色却变了各样。

他一拍桌子，连连摇头。

“我吴家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个大家了。晴儿好歹是我的掌上明珠，怎么能糟蹋在这小子手里！况且晴儿也不会愿意的！”

虞小楼这下是听明白了，这可是送上门的便宜啊，他这么一想，倒是这病虫儿和药虫儿坑他反而成全了他呢。不过虞小楼又摇了摇头，他心里还惦记着刘碧晨呢，怎么干这种事儿，况且这姓吴的老家伙肯定也不能答应。

“还有个办法就不知道可不可行了，用这小子的血做药引，配上我的药膳慢慢调理，虽然不能立马药到病除，不过日子久了，应该也能慢慢痊愈。”

吴老板听到这个方法的时候，面色缓和了许多，这倒是不用搭上亲生女儿的清白了，可是虞小楼心里却正骂娘呢，合着是拿他做活药引了，这每天都要放他虞小楼的血，到头儿岂不是救活了比人死了自己，虞小楼指定是一万个不乐意。

“你们丫丧尽天良啊！没人性啊！还放我的血！忒狠心了你们俩糟老头子！”虞小楼牌桌而起，破口大骂起来。他这身子已经蹿到窗边，那屠佛要是来硬的他就跳窗逃走，总不能留下任人宰割。

吴老板看虞小楼身手敏捷，也当做他这就要逃跑，他跑了女儿可就没救了，也紧张起来，站起身和与小楼对峙着。而屠佛却不紧不慢，仍旧坐在那雕花木椅上，不屑的瞥了一眼虞小楼。

“要不了你的命，也伤不着你的身。”屠佛语气平淡，眉宇之间满是对虞小楼这种一惊一乍的反感。

“你留着糊弄鬼去吧你！你要放我的血还不是要杀我！”虞小楼听了这屠佛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每天只要你三滴血就够了，吓得跟什么似的，窝囊。”屠佛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虞小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讥笑的神情来。

听屠佛这么一说，虞小楼才缓缓放松了身子，他离开窗边，朝着屋里走了几步，狐疑的望着屠佛，如今他已记得人心叵测，绝不可因为几句话就轻信了屠佛，屠佛在南京城财大势大，到时候想反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当真？”虞小楼慢慢超前挪了几步，坐回了茶桌旁。

“我要是想要你的命，我就直接把你带到厨房了！”屠佛不耐烦的解释着。

虞小楼想了想屠佛的话，似乎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只是每天放三滴血，对他如今这身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况且救人一命本也不是坏事，更何况是吴老板家这种财大气粗的千金大小姐。虞小楼本想答应下来，却又停住，就这样答应了屠佛，未免有些容易了，他还得想想能不能从中再捞些好处。

“那你得把我的赎身费降到一百大洋！”虞小楼得意的开出个条件。

“好好好！”吴老板倒是答应的快，他救女心切，莫说虞小楼降低他的赎身费，就是让她吴老板出这一百大洋替他赎身，吴老板也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

可是屠佛就没那么好上虞小楼的勾了，他朝后一靠，翘起个二郎腿，把双手往腿上一放，打量着虞小楼，半晌没有答复他。不仅虞小楼被屠佛这样的反应搞得自己反而有些着急，就连吴老板也变得心急起来。

屠佛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开口，他高举着脖子，双眼从高处俯视着虞小楼，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但他却一清二楚虞小楼心里着急着呢。虞小楼自以为屠佛和吴老板有求于自己，自己已然占了上风，可以据此周旋，慢慢掌握主动权。

但他却没想到他的心思已经被屠佛猜透了，屠佛故意不答复，他知道虞小楼已经准备帮吴老板救他女儿了，只是心里还没定下个筹码，此时不论他答应或是不答应，只要一开口，就落了下风，掉进了虞小楼的掌控力。反而他不说话，虞小楼才是最心急的那个。

虞小楼眼珠子转个不停，手放在了腿上抓着裤腿，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舔嘴唇，他注意着屠佛的一举一动，但是屠佛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反而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状态。吴老板看屠佛这般作态，似乎也明白屠佛已经胸有成竹，也不说话了，只是神态有些焦躁罢了。

“不吭声是吧！不吭声小爷不帮你们了！”虞小楼开了口。

屠佛仍是不说话，变成了那个笑眯眯的表情，就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虞小楼，看的虞小楼背后直起冷汗。

“这样，五百大洋！”

虞小楼说罢屠佛笑的更厉害了，虞小楼明明起初是占了上风的，此刻却失了势，被反了一军。

“你丫别笑了啊，一千！不能再多了！再多小爷不得白给你干一辈子活儿啊！”

虞小楼好像泄了气，一下子委屈的坐在木椅上，他噘着嘴，盯着屠佛，很快把目光移开，他可是看也不想看见屠佛，气呼呼的把椅子挪到了一边。

“好！就一千！”

屠佛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他若是在等一会儿，恐怕虞小楼就一分便宜也讨不着了，他一想毕竟要虞小楼的血，倒也不要太欺负这小子，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能够明白，为什么病虫儿不远万里，也要把虞小楼带回去救治了。

这一千克大洋对虞小楼也是个天文数字了，他一分工钱没有，不知道得靠怎么个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才能赚够这一千块大洋的赎身费。虞小楼现在正头疼着呢，早知道就在白靖家的盘口里，顺手摸上他几件宝贝，现在转手卖了也是钱啊。

“这样吧，我这里是酒楼，你学会一道菜，有人肯吃，卖得出去，我就给你一块大洋。”

屠佛此话一出，那吴老板瞪大了眼珠子望向屠佛，似乎极为吃惊，屠佛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吴老板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屠佛拦下了，屠佛要看看这虞小楼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虞小楼没明白屠佛这样做是什么用意，他算算账，一道菜是一块大洋，他就得学会一千道菜，还得有人吃，卖得出去。哪怕他一天学会一道菜，这一千道菜也得三年的光景，何况虞小楼从来没碰过这厨房里的东西，没握过菜刀也没掂过铁锅，恐怕那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也都分不清罢。

不过这对虞小楼来说倒是个盼头，也算有个目标，总比想那没个法子，凭空变出来的一千块大洋要来的好。如今虞小楼倒也是意识到他已然没了丁点的主动权，只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屠佛的条件。

“好了好了！皆大欢喜！”吴老板倒是高兴，他这闺女有了救，这一千道菜，虞小楼三年两载的可是学不会，这样的他女儿也就有了长期的保证。

“到门口等我，离年三十没几天了，等下有的你忙！”屠佛使唤着虞小楼，虞小楼也不吭声，只是径直走到了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他靠在门边，冲着门啐了口唾沫，嘴里骂了一句。

“丫死秃瓢！”然后蹲下身子安静的等着屠佛。

一千道菜，学会了他要回北平开个菜馆，每天都做不重样的给癞子、小四儿和刘碧晨吃，不收他们钱，虞小楼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这三人说不定跟自己似的，还不知道流落到那里去了。

房内的屠佛待虞小楼走了，舒了口气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他好像十分开心，他也觉得他很久没有如此发自肺腑的开心了。倒是那吴老板没明白其中屠佛的用意，斟上一杯茶，问起了屠佛。

“您怎么就确定这小子一定会救小女呢？”

“别看他流里流气，一副不招人喜欢的痞子样，但这心地却是天下少有的善。如果不是这一点，那病虫儿和药虫儿怎么舍得真把回天方给他用了。”

“善？怎么看出来的呢？”吴老板追问着。

“这小子有一部奇案，他被人打断了双腿扔在绝境，却靠着吃人肉一点点的爬出一条活路来。”

吴老板听着吃人肉三字，面色有些难看，反而有些不悦了，这食人肉的野蛮行径，怎么能在他们眼里变成了善。

“你听着他吃死人肉倒是恐怖，可是真因为这小子是从鬼门关爬出来的，对性命的珍视和敬畏也远远是我们比不得的。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打一开始就逃不了这救人的事，都在他脸上写着呢。”

吴老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明白这虞小楼就是个市井地痞，怎么就能被屠佛这般赏识。

“那你怎么还给他定下一千道菜这么个规矩呢。”

“一千块大洋，就凭他，十年都还不起。若不是为了救令千金，我怎么会买他回来，不过倒也是发现这小子有点意思。不过我也不想养个闲人，我岁数大了，也不想总亲自下厨，找个人教他一千道菜也未尝不可。”

吴老板点了点头，举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

“想跟你屠佛学做菜的人多了去了，那小子可不知道他有这份福气。”

“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才能学好我的菜！您就在此歇息，年三十就要到了，本来路上就耽误了事情，现在更要加紧些，还得为令千金准备药膳，我就先去忙了。”

屠佛起身准备离去，那吴老板也起身为屠佛打开房门，屠佛走出房门，看见虞小楼正黑着个脸蹲在地上，满是怨念的一对双眼正盯着他。屠佛举起那熊掌般的手掌，朝着虞小楼的脑后勺就打了个巴掌，打的虞小楼眼冒金星，只捂着脑后勺。

等虞小楼稍微缓过来些，挑起身子就想还手，可是看见屠佛那虎背熊腰的身材，不由的忍了下来，只好咬着牙跟在屠佛的身后，又从这四楼一层层的走下去，一直到了一楼，绕过了大堂，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正忙活着，屠佛带着虞小楼从厨房走过，屠佛停下脚步，虞小楼望望周围，这也是间厨房，是专属那屠佛的厨房，屠佛下厨的时候，只会在这里，不会与别人一起在外面的厨房。屠佛熟练的点亮厨房里的煤油灯，厨房一下子亮堂起来，他走到一边拿起一把剔骨小刀，又随手找了个小碗，都放在了虞小楼面前。

虞小楼接过了刀，看了看面前的小碗，叹了口气。他右手握着剔骨小刀，左手手指用力的抵在刀刃上，左手快死的一抽，那锋利的剔骨小刀上，留下了红色的液体。虞小楼自己也纳闷，明明在千门地宫的时候，受尽了痛苦，比起那些，被这小刀划一下应该算不得什么，可他还是觉得手指生疼。

虞小楼把碗拿近，然后左手使劲挤了挤左手食指，鲜血顺着指间滴尽进了小碗里，逐渐的形成了一层，虞小楼看自己的血逐渐累积成了小碗三分之一的地方，才把左手食指含在了嘴里，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把碗推给了屠佛。

“三滴就够了。”屠佛有些压抑的看着这小半碗的鲜血。

“大爷送你的！谁让大爷命硬，血多！”虞小楼没好气的说着，他以为他给的血越多，那吴老板的女儿越容易治愈。

屠佛掂了掂碗，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墙角的位置，让虞小楼站过去，虞小楼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走了过去，他可不想再吃个巴掌。屠佛把那碗放在一边，然后把灶台点上火。又拿过来一个石盅，在案板上摆好了银耳，雪梨，精瘦肉，把菜刀调味料都准备好了，才扭头看向虞小楼。

“你看好了，学不会我也不教第二遍了。这道菜叫银耳雪梨炖瘦肉。”

屠佛说着手底下就忙活起来，虞小楼看的是眼花缭乱，这怎么就开始了。一千道菜，虞小楼每道只能学一次，他可犯了难，他这哪里看的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