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雀 第306章 失声 无声

而那边的约书亚，已经完全停止了移动。约书亚那满是胡茬的微笑嘴角，宛若安然睡去的侧脸，就仿佛在炫耀自己有亲人一样，直直对准了从到了这个世界就孤身一人的九十九。

而这，也是九十九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最害怕提起却又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呼……」又一次颤抖的呼气，从九十九稚嫩的口中传来，只不过此时，充满了啜泣的泪声。但九十九此刻并没有哭。

眼前发生的一切，全然出乎了九十九的预料。

太过凄美的，太过纯粹的景象，就像毒药一般，蚕食着九十九已经破碎了心灵。

此景可说是，九十九从穿越以来，最害怕见到的东西。

「不是……说好了，变成恶魔的嘛……」九十九颤抖着、咬着牙，质问着约书亚的尸体。

他紧蹙着眉，试图不让泪水流出。

可就在话音结束的同时，泪水，顷刻流下。一丝黑线也在九十九的雪白的眼白中闪过。一直靠恨意支撑起的凶狠眼角，被着泪水，轻易地冲垮了。

九十九又变了那个可爱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脸。

九十九抬起左手，用掌心后侧狠狠住着他的鼻梁与额头之间。

不知为何，九十九头很疼。

「呼……为什么……为什么……」

伴随着一声声无力地质问，红宝石前已挂满斑斓的泪水。

“明明早上刚刚哭完……”九十九自责的烦躁着。

「为什么，总遇到这种事情啊……为什么不能啊让我……好好……杀个恶魔！」九十九的左臂完全遮住了眼睛，失声的质问着。

然而那边的尸体一动没动，毕竟已经死了。

九十九凝视着那边微笑的约书亚。

「为什么！（你们都有这么爱自己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会背叛彼此！）」

「为什么！（你不能等我走了，再做这些！！！）」

满是稚音话语，惹人心痛的啜泣，反复回荡在房间里。并且伴随着这一声声奶声奶气的（还带着一丝柔弱魅惑）声音，九十九的右手也在用指甲，狠狠地抓挠着胸部的镂空。一道道血红，出现在白皙的胸部镂空中。

听着自己的啜泣声，听着自己的破音嘶吼声。九十九咬紧了牙，不再说话。

他心中愈发烦躁，因为自己的声音实在过于悦耳。

九十九她曾经被蒂法妮进行过‘特殊训练’——为了能更好的服务恶魔，九十九被蒂法妮强行通过训练的方法，改变了她哭泣、失声、破音时候的嗓音（在服侍一些特号、会受伤客人的时候……）

“（自己的声音）简直就像在勾引别人、怜qi爱fu自己一样。”

“呵呵……恶心、恶心……恶心。”

九十九无力地，在心中自责着：“法克……”

他遮挡着眼睛的左臂，此刻换成了单手。苍白的小手，遮在眼前。

九十九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习惯很恶心，更明白自己的声音很作弊，但……已经改变不了了。

“呵呵……”九十九因为不想听自己的声音，所以没有再说一句话。

泪水静静的划过稚嫩雪白的小脸，无声的汇聚在下巴上，而后滴落在右手手背上。

死寂房间里，九十九就这样飘在那里，一只手遮着眼睛，一只手紧紧抓挠着胸口，几乎无声的落泪着。

房间，安静了好久、好久……

九十九等待着，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约书亚突然超自己扑来。

就像是那些游戏、动漫中反派那样，假装自己死掉，假装自己可怜，假装自己无辜，然后在主角放弃杀他们的时候，突然袭击主角。

这样，主角就可以义正言辞的、毫无怜悯的将反派杀死。

然而10秒过去了，20秒过去了，30秒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剩下上半身的中年男子，身体完全残缺的红魔族男子，明明已经死掉了的却还要回到姐姐身边的已经沦为中年人的弟弟。

就那样一直保持着九十九最后看到的样子，一动不动……

那残破的手轻轻抚着姐姐的头，一脸满足的，睡去……

明明满脸是血，明明自己身体已经残破不全，明明已经死了，然而却用最后的力气爬到了姐姐那里，而后还露出了那般幸福的微笑。

九十九微微抬起左臂，久久的空洞的凝望着那边两具尸体。右手依旧狠狠地抓着胸口，抵在胸口。

其实不用眼睛看，九十九也感觉的出来，约书亚没有动。房间里除了自己，已经没有第二个生命体了……

他颤抖的轻轻地、几乎无声的长叹了一声。

心愈发的痛，头也愈加的疼。

九十九的心很乱，因为他前一秒，正是因为嫉妒这两个姐弟而起的杀念。然而现在，他却因为这位弟弟的死后之举，想要复活这对姐弟……

明明此刻，他比刚才还要嫉妒……

“呵，死了呢(完全不动了），呵呵，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九十九心理烦躁着，泪水悄悄地流着，似是稍微缓解了一点。

九十九本来就明白约书亚相比那个旅店老板，相比那个特号雪影魔狼，更不应该杀。所以此时此刻，他不由得为自己做了错事，而感到心痛，但同时也非常焦躁。

‘她’就是想杀了这个又帅还有钱的男的，更想杀掉红魔族的所有男人！

想杀掉这个明明藏匿恶魔，还贼有钱，还是妓院老板的红魔族男人！

讨厌恶魔，讨厌魅魔…讨厌这个世界……

所以也想杀掉所有恶魔！

但是这个男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是那个魅魔…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那是魅魔啊！恶魔啊！恶魔怎么可能有好人！

九十九的脑中两种想法截然相反的声音，反复争论着。

九十九烦躁的咬着牙，头愈发的疼，眸中的黑色却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那一点点。

“啊……呵呵，对哈”九十九忽的想起了那位露西珐的的话‘你知道么？其实恶魔里也有好人’，于是他轻讽一声：“呵，确实有一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