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江湖传 卷一章十九 脚步声

李心一笑，也不生气，轻声说道：“我才是不像某些人，这么天真。”

唐小妖当场眉毛就抖动着立了起来：“你说谁天真？”

李心耸肩：“谁天真我就说谁天真。”

唐小妖更怒了：“你……你才天真！你全家都天真！”

李心却是越发慢条斯理：“我就算全家天真，也还是比不上你天真。你最天真！”

“啊啊，你有种再说一遍！”

“天真，天真，真天真！”

两人之前生死相向，此时斗起嘴来，却完全是小孩子的方式。

“……”牧寅在一旁听得很是无语。

心说好吧，混血种圈虽然奇怪，和妖圈很是不同。

但……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

眼前这两个少女，都很早熟，都为了改变命运可以豁出去（区别是李心的方式堕入邪道了，唐小妖虽然粗暴但还是堂堂正正的）。

但其实内心里，这俩都不过是缺乏爱和教育的小屁孩儿啊。

这时唐小妖转头问牧寅：“阿牧你呢，你爸爸妈妈呢？”

牧寅沉默片刻，说：“我爸妈都失踪了。”

两个女孩都是一怔，然后眼神都柔软了些。

唐小妖说：“李心的情况是她爸爸不愿意承认有她这个混血种女儿，不肯认她。我是压根不知道我爸是谁。相比起来，反倒是阿牧你最倒霉，抱歉。”

她心想自己和李心都是父亲跑了至少母亲还在身边，这阿牧……却是那种同时被双亲抛弃的混血种么？

牧寅心说我爸妈失踪倒是和混血种没什么关系，而是虎族的一段往事，当然这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问李心：“你爸爸为什么不肯认你？”

李心说：“虽然全世界的混血种很多，而且越来越多，但法律上来说，不同种族之间，是不允许婚配的。所以理论上混血种的存在，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牧寅点头，当代混血种的问题，其实就和百年前同性之间是否能结婚的争议差不多。

只听李心接着道：“我爸是人类科技圈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而我妈是一名狐妖。对我爸来说，我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他不承认和我妈的关系，也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

“这样啊……”牧寅叹了口气，又问唐小妖，“那你呢？”

唐小妖磨着牙齿说：“我没见过我爸爸。从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就跑了。只知道那男人应该是个猫妖。”

“嗯，听起来也是个渣男啊。”牧寅帮着一起怼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总有照片吧？你妈妈没有你爸的照片么？有照片的话，应该挺好找的吧。”

“……没有照片！别说照片了，连个印象、描述什么的，都没有。我妈说她当时喝醉了，没注意到底对方长什么样……”唐小妖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

牧寅心说这严格来说好像不算始乱终弃吧？那男人是不是当初压根不知道你妈怀了你啊？不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一番“睡前闲聊”，三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比之白天时好了不少。

尤其是两个少女，斗嘴归斗嘴，至少不是守林人小屋里你死我活生死相向的架势了。

其实这才是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这时唐小妖忽然起身，走到李心身边。

李心立刻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唐小妖咬了咬嘴唇，片刻后下定决心一般，一言不发地俯身给李心松了绑！

然后说：“不拿你当诱饵了，你走吧！我们混血种已经被父母亲坑得够惨了，没必要还彼此间相互伤害。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敢起歹心的话，我可就真的不会对你客气了！”

李心听到这番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看向牧寅。

内心深处，李心其实认为自己是牧寅的俘虏，单单唐小妖可是不足以压制她的。

“嗨，嗨！看哪儿呢？”唐小妖被李心下意识的举动搞得有些恼火，“阿牧这小子可也是我小弟哦，看我啊，别看他！”说完自己却也忍不住也看向牧寅，“阿牧你怎么说？”

牧寅心说你都已经给人松绑了，我还能说什么？

理性上并不赞同唐小妖的决定。

但情感上，倒是能稍微理解女孩的想法。

作为妖族虎王，牧寅见过太多种族与种族之间、圈子与圈子之间，因为一点点利益和所谓尊严，就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成年人的世界是残酷的。

相比起来，唐小妖的这份宽恕，虽然稍显天真，却也让牧寅这种见惯了算计的人感到颇为可贵。

“如果大家都能像这丫头这样……”牧寅摇摇头，抛开不切实际的设想。

开口说道：“放了她可以，但不能现在立刻就放。”

牧寅的打算，是明天一早和唐小妖一道，护送女孩离开雪岭和她姐姐汇合之后，再恢复自己单独行动。

目光看向李心，牧寅本来打算说：“等明天我和唐小妖都离开雪岭之后，自然会放了你。在那之前，我们可以不绑你，但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可正要开口，牧寅忽然一怔，然后眉头微皱。

他本来靠坐在雪洞内壁上，此时却是坐直身子，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情来。

牧寅毕竟是妖族虎王的心性，聊天归聊天，警惕心始终都没放下。

唐小妖看到牧寅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竖起猫耳朵。

论听觉，她比牧寅还强一大截，只是不像牧寅这样始终保持警惕，所以稍微慢了一拍。

此时运转部分归兽的猫耳的力量，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听错的话，雪洞之外，有脚步声！

李心的感知力不如唐小妖和牧寅，但她也有一套自己的手段。

恢复自由后，她用狐狸尾巴轻触地面，感受着周遭传来的微妙震动。

“嘘。”

牧寅对唐小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同时向李心投去一个暗含警告的凌厉眼神。

对于自己挖雪洞的技术，牧寅还是很自信的，这雪洞非常隐蔽，加上风雪和夜色的掩护，绝不会被轻易发现。

那脚步声应该是个恰好路过附近的混血种。

雪洞内的自己和唐小妖，还有李心，只要暂时安静点，别主动暴露自己就可以了！

唐小妖也是同样的想法。

至于李心，要说她此时内心没半点“歪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但因为有牧寅给的压力，加上刚刚被唐小妖放了，她李心再厚脸皮也做不到立刻翻脸反水。

内心纠结片刻后，李心叹了口气，和唐小妖、牧寅一起安静下来。

一时间，雪洞内火光摇曳，只剩下篝火偶尔发出轻微爆响的声音。

本以为很快那脚步声的主人就会路过、离开。

然而渐渐的，牧寅、唐小妖、李心都察觉到了什么，面面相觑：那脚步声似乎不是路过，而是……径直朝雪洞这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