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了下来,让深夜的空气更加阴冷。安静的医院中,坐在冰凉座椅上的人们,早已进入睡梦,但仍不时地打个寒颤。风溥畅望着窗外的细雨,等待着高自远的答复。
高自远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你在我刚来优钵罗没多久就开始帮助我。那时我还没什么名气,实力也不如现在。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风溥畅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好玩呗。
但是话到嘴边,风溥畅还是说:“因为我看你很努力。明明不是那些黑帮的对手,却一直要去向他们挑战,还经常弄伤自己。我觉得你很正义、很热心。”
高自远冷笑一声,“热心?正义?不。其实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向那些黑帮挑战,只是希望他们派更厉害的人来对付我。我自始至终都在等待一个人。那就是焚天。”
高自远顿了顿,语气又缓和下来,“不过,你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我很感激你。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吗?”
“当然。”风溥畅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为何担心了。高自远表面看上去是个阳光般的英雄,但是他的心理有严重的问题。他需要一个能够述说的人,一个能够帮助他走出阴影的人。
“既然是朋友了,那就告诉我你的真名吧。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要知道你的。”
为什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还能不能好好地交谈了呀?
风溥畅酝酿一下,回答道:“抱歉。我暂时不方便说。但是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保证。”
高自远没有介意,笑着说:“好吧。这就算是我们之间的朋友约定吧。”
“嗯。一言为定。”
“既然是朋友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经历。其实我是九天盟中将高峰的儿子。我的爷爷是九天盟大将高天。从小到大,父亲和爷爷都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军人。为此,他们从小就训练我。我的童年没有玩闹,也没有快乐,只有枯燥单调的训练。
直到十四岁那年,父亲叫我画军用地图,学习工兵的测绘技能。我趁他不注意,开始随意涂画。那个时候,我忽然好开心。每一条曲线,每一种颜色,都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是那么地生动,那么地有趣。我那时觉得,不停地画画就是我最向往的事了。
但是,父亲很快发现了我的行为。他撕烂了我的画纸,折断了我的画笔,将我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又一顿。爷爷也把我叫过去,严厉地批评了我。他们说,你姓高,是高家的继承人,要发扬家族荣誉,继承家族传统。
可我不想再听他们的话。什么荣誉,什么传统,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再认真训练,不再学习那些军事技能。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装作没听见。渐渐地,父亲和爷爷都对我失望了。他们也不再训斥我,不再管教我。我画画他们也不再阻拦。
我第一次违背了父亲和爷爷的想法。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理解。我花了三年时间试图说服他们,但他们始终认为我是个不孝子。
在我十七岁那年,父亲忽然跟我说,画画也不错,参军其实没什么好的。我当时很开心,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父亲那个时候有点怪怪的。他总是想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母亲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家门冲了出来。她浑身是血,一看到我,就立即拉住我往外跑。我不明所以,回头看去,正看见父亲倒在一片火光之中。一个背影立在一旁。那个背影微微转头,看向了我。那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有点冷酷、有点无情,还带有一点厌烦。他仿佛厌恶着世间的一切,却又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仿佛是地狱来的使者,会将你拖入深深的黑暗。”
高自远说到这里,并没有表现出恐惧的神情,反而带着浓浓的恨意。风溥畅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她很想说,你的眼神才可怕呢。
高自远继续说道:“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火焰瞬间吞噬了父亲。父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身体被火焰烧成灰烬。我想冲进去,可是母亲死死地拽着我。她对我喊,‘来不及了。你爹已经不在了。快走!’
我的母亲是半义肢化的超能战士。我拉不过她,被他硬拖着离开了。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房中除了父亲残留的骨骸,已经没有人了。我不知母亲究竟在怕着什么。
事后,我们接受了军方的调查。母亲说那个人忽然出现在家中,重伤了她,打死了父亲,然后一把火毁尸灭迹。但我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而军方的调查,最后也没有任何结果。
我去找爷爷。爷爷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他疲惫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那个人是焚天,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杀手。他很少出手,但只要出手,就从未失手过。爷爷叫我好好画画,不要想着报仇。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呢?我不甘心。我好后悔。如果我一直坚持训练,或许我就有能力保护我的家人。可我却自己放弃了这份力量。
我想起父亲生前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每次我做得好时,父亲都会开心地捶我胸口,对我说‘真是我的好儿子’。原本我还以为终于得到了父亲的理解,可以好好生活下去。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常。
我第二次违背了爷爷的想法,重新开始训练自己。但一切都变得那么生疏。都是因为我的任性,让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三年时间。这全都是我的错。”
风溥畅看到高自远流着泪水,情绪非常激动。窗外的雨更大了,随着寒风一阵一阵地敲打在窗上。风溥畅感到了渗人的凉意。在这寂静的雨夜,有一个男儿正在悄悄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