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是 第四十一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马远看着不回答的王瘦虎，好一会忍不住的把手里的大刀扔在了地上！

哐……

几十斤的大刀砸在地上的声音异常响亮，他的刀没有作假。

马远垂头丧气的站着，好一会又自己捡起了刀，看着王瘦虎的样子感觉生分了好多。

“那时候你不止我一个手下，也不止对我一个好。”王瘦虎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而且我自始自终都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对我好。我怎么敢信你？”

马远看着王瘦虎，不想回答，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因为我也是下马庄出来的。”

“什么？”王瘦虎震惊的看着马远。

“你出生的时候，就是我抱着你回武馆的。”马远看着王瘦虎耸肩：“当年那个武馆，是我老爹开的。老爹走的时候，送你蛇步秘籍的时候我也在，所以我一见你用蛇步，就知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王瘦虎浑身都有些发抖。

“所以我才护着你，至于其他人，你忘了，其实里面也有你小时候的同伴。不过他们大多都死了。”马远坦然笑笑：“当年我老爹是认真做事的，死的时候也告诉我对不起你们，要我护着点你们。”

王瘦虎看着他，努力想啊想，却也始终想不起来当年的事情，他不是什么天才，当然不会记得那些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那个武馆的主人姓王！

“那个武馆的主人姓王，你姓马！”王瘦虎皱着眉头看着马远。

“嗯，我以前叫王马。”马远有些恍惚笑笑：“老爹学问不好，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在王后面加个动物，我找他改了很多次名字，最后也没用。他老是说，好好练武，以后自然会有名号。可惜他死的时候都没混出个名号来。”

王瘦虎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心头却松了一块，他深呼吸几次，长出一口气才开口：“这么多年了，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我一直以为你看上我了。”

马远的一张脸上都是难以置信，他看着王瘦虎的脸，忽然忍不住的想吐，然后他直接转身蹲在地上干呕几次，同时朝着身后摆手，示意王瘦虎站远一点！

王瘦虎笑着退后几步，看着马远在那里干呕，他相信马远没有说谎，因为现在他不只能看见马远的表情，还能感觉到马远的心跳速度，甚至可以感觉到马远身体内的血液流动。没有人在说谎的时候可以保持稳定。

“你离我远点！”马远站起来指着王瘦虎开口：“别以为你是三品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敢靠近我，我立马自杀！”

王瘦虎翻个白眼：“我有老婆，还有个闺女。”

“扯淡吧你就！”马远使劲摇头：“我告诉你，你最好离我三步远，你要敢靠近我，我立马死给你看！”

“你有完没完？”王瘦虎懒得再乱吵下去，直接开口问道：“龙游现在在哪？”

“小蛇，听我句劝，二十年前龙游就是二品，而在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前，龙游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抢匪头子。”马远看着王瘦虎没有了之前的笑意，而是一脸认真的开口：“别去找……”

王瘦虎懒得再听，一指直接将马远点在了原地。

“半个时辰后穴道自己就会解开。”王瘦虎伸手拍拍马远的肩膀：“欠你一句谢谢，我就不说了。”

王瘦虎顺着路走下去，边走边朝后面挥挥手，消瘦的身影中却多了几分洒脱。任何一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很多结，而一旦有了结，似乎每天都会遇上这个结，所以有机会打开这个结的时候千万不要错过。

有些事情也许几天就会发生变化，可有些地方也许几年几十年都不会改变，就算是换了人，也会做一样的事！

在将第三十个人的脖子扭断后，王瘦虎终于难以避免的染红了自己的衣服。杀这些大多数连一品都没有的人，对王瘦虎来说没有半分难度。唯一能阻止他的只有自己的心软，可惜王瘦虎还真不会对这些人渣心软。

特别是在将第一个山寨的强盗全部杀光之后，王瘦虎看着他从地牢中放出的人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七十五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感激的看着王瘦虎，王瘦虎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的武功有了用处，起码没有白学这一身武功。

“走了！这山寨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大家走吧。”王瘦虎在恍惚片刻就清醒过来，朝着大家开口。

“那恩人你呢？”

“我要顺路去宁城。”王瘦虎平静的开口，眼神扫过众人：“听说这一路强盗众多，我准备一路都去看一看。”

跪着的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有的兴奋，有的愤怒，有的担忧。

王瘦虎的眼神从他们脸上扫过，没再多说什么的转身离去，从第一座山寨，到第十八家山寨，位置依旧跟他二十年的记忆一模一样。强盗也依旧跟他二十年前记得的强盗一模一样。

无论世界怎么改变，有些东西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花了三天的时间，王瘦虎将最后一个山寨的人杀光，看看关着人的地牢，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那位已经跑走的龙游，而是打开了地牢的门。

龙游的山寨是安城到宁城的路上最大的山寨，这里的地牢本该有最多的人，可是地牢里的人却偏偏是所有山寨里最少的。

少的一个都没有，少的一滴血腥味都闻不到。

王瘦虎心中了然，龙游抓那些人显然不是为他自己，也许这位在这里经营几十年的龙游根本就是某位城中大人物的化身。

那么现在，是该去找到他，杀了他，还是该到此为止呢？

杀了他，也会有第二个龙游，第三个，强盗永远不会消亡。就算不杀他，这个龙游也不会再出现，跟死了一样。

“要不就不要麻烦了？”王瘦虎摸摸自己的下巴，想要就此结束，只是却忽然想起一个单手拿着大刀的大汉。

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经不住想，王瘦虎一想起这个拿大刀的大汉，一个单手拿着大刀的人就出现在了王瘦虎的视野里。

王瘦虎的脸上忽然浮起了笑意，他伸手用力向走来的大汉挥挥，看着大汉也笑容满面的开始挥手。

然后在他开口的时候，王瘦虎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宁城跑去，不过一瞬间，王瘦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马远气喘吁吁的跑到王瘦虎原来呆的地方，有些迷惑的看看王瘦虎远去的地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直接朝王瘦虎离去的地方重重一口唾沫！

“王八蛋，你给老子等着！”

王瘦虎当然不会等着，他已经直奔宁城，龙游在山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可是在王瘦虎的眼中却清晰异常，楚家的传承似乎就是为此而生，他似乎根本没有多加思考，眼中就有着明显的痕迹显露。

仅仅是一把坐的椅子，王瘦虎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许多线索，坐的椅子上磨损的痕迹可以证明龙游的身高不会低于一米七五，也不会高于一米八三。扶手上用力的痕迹，说明龙游左手比右手更有力。

更何况龙游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短，王瘦虎对于他能不能找到龙游，杀掉龙游没有什么怀疑。他只是觉得自己想的越来越多。换做从前，他就算是为一个以前的朋友杀掉龙游，他也最多感觉到几分爽快，可是现在，他跑在去安城的路上，脑子里却有几分不舒服。

因为他脑子的念头根本与这无关，他想是我这一生行为处事，竟然从来不是发自内心，而是被其他的事情影响，被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人推动着行动！

所以王瘦虎杀了十八个山寨的强盗，却感觉不到任何爽快，只是更加的空虚和更加的愤怒！

我想要什么？

我想做什么？

王瘦虎想了很久，直到他进了宁城他才想到，他就是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谁都不许？谁都不让？

他就是甘于平凡，凭什么不行？为什么没个人学武都是要变的更强？难道学武不是为了自己过的更好吗？如果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受点委屈有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他当成棋子，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出生时的家人，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将刚出生的他送给了陌生人。

学武的武馆，一个一个的都将他当成工具，发现无用就赶出门。

路上强盗需要小喽啰，就要他王瘦虎去当个裸露。

当年青楼的那个女子，为了自己和弟弟的性命，要他王瘦虎去拼命。

杨柳山庄想要给贵人涨点江湖经验，所以把他王瘦虎当成猪狗一般。

柳宗想要点钱财，所以把他王瘦虎当成凯子。

周强想要秘籍，所以把他王瘦虎当成一个傻瓜。

周明想要得到师兄的好印象，所以把他王瘦虎当成一条狗。

陈平和安明想要把他当成一个往上爬的梯子，高阳想要把他当成一个传话筒。

白月明想要他成为江湖大侠，好自己成为江湖故事里的一部分。

白书文想要证明自己对女儿的爱，所以把他王瘦虎当成了一个替代品。

楚志远想要一个可以控制的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所以他王瘦虎成了这个人。

连马远都一样，马远怀念自己的师傅老爹，所以用他王瘦虎来弥补自己的愧疚。

人人都是如此，无论强还是弱，无论是对还是错。好像每个人都只在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没人在乎过他怎么想。

为什么从来没人问过他怎么想？

为什么从来没人问过他想不想？

王瘦虎想着自己的事情，平平静静的走过人群，走到龙游身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就好像捏死一只鸡一样的捏断了龙游的脖子。

然后转身，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不够强？

是不是因为不够狠？

是不是因为不够毒？

王瘦虎觉得不是因为这，而是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表达出过自己想要什么，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他从来都只有在心中偷偷的想！

他知道生活有多残忍，所以他敢为自己想要的生活拼命，却不敢为想要的生活生存。他不缺死的勇气，却没有活着往下走的担当。

可是这份担当从何而来？

王瘦虎有没有为自己的想要的生活而活下去的担当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自然的将龙游身上的衣服剥下来，然后将自己身上沾满血的衣服脱下。

换上新衣服后，王瘦虎有些轻松，检查下龙游怀中的金钱，他更轻松，将自己的钱也一起放好，王瘦虎毫不在乎其他人眼神的走进了附近的酒店。

“掌柜的，开一间房，然后烧点热水。”王瘦虎从怀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酒菜也准备一桌，银子之后多退少补。”

“好。”掌柜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他不想这个穿着一身新衣服，却依旧一身血腥味的人找自己的麻烦。

“对了，顺便帮我卖几件新衣服，银子应该够的对吧？”王瘦虎跟在掌柜的后面平静的说着：“不够了跟我说。”

“够，够，够！”掌柜的连说三次够。

“最后记得把账单给我。”王瘦虎拍拍掌柜的的肩膀开口：“掌柜的麻烦了啊。”

掌柜的身体一僵，不自觉的扭头看看一身血腥味的王瘦虎，只感觉心中的害怕少了很多。

一路将王瘦虎带进最好的房间，掌柜的关上门，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的转身。

“我只吃瘦肉，衣服的话要黑色的，黑色的耐脏。”王瘦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您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妥！”掌柜的立马转身回答，确定王瘦虎不会再说话之后才小心的离开，等到走过拐角才开始大口的喘气。

“这爷们真胆大，当街杀人啊。也不知道杀的是什么人。”掌柜的休息会后立马开始问旁边的伙计：“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跑堂的伙计赶紧摇头，他确实喜欢八卦，可是死人的八卦至少要过几天再传吧，那位凶人还在酒店里呢。

掌柜的从门里往外瞧瞧，看着围成一圈的人砸吧砸吧嘴，给王瘦虎准备酒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