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苍琰得知无双已然回家,可只待了一天就匆忙走了,这些日子忙着在京城站稳脚跟,收到无双回来的消息时他正抽不开身,打算第二日去见她,她却跟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凌恒,玥儿她跟谁一起离开的,可知道去哪儿了?”苍琰坐在紫檀雕花的太师椅上,右手掐着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终于忙完了。
外面,月明星稀。
凌恒望着眼前身形消瘦的主子,却还想着那个薄情的女人,心里不是滋味。
开口答道“依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她多半是回去神医伏寿那里了,跟她同行的有两个相府的丫鬟,还有常家那位世子和他的随从,还有一个年轻男子身份不明。”
“哦?”苍琰将手放下,望着墙上的画出了神。
“其实,属下有一事不明。”凌恒深吸一口气,有个问题憋了好些天了。
苍琰目光重新聚焦,看向凌恒“说来听听。”
“主子对那个女人那么上心,可他是怎么回报您的?上次您还差点因为她丢了性命。”凌恒说着把脸向左边倔强地偏过去“她,配不上您。”
“那你觉得,谁配得上我?”苍琰不怒反笑。
凌恒不说话,心里把所有知道的身份尊贵的女子想了个遍,却想不出一个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高高在上的战神,尘世间再无女子可与他相匹配。
“你才跟了我多长时间,怎么我的心意你就想替我做主了?”苍琰继续发问,声音如寒冰般冻结。
“属下不敢!”凌恒低着头,声音有点发虚,是自己僭越了。
半晌无言,凌恒悄悄抬头,发现苍琰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面朝墙上那幅《秋色图》,背着胳膊立着,像是雕塑一般。
“你不知道,玥儿对我的意义。既然你有此疑惑,今日我就给你个明白。”苍琰依旧背对着他。凌恒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我的身世你已经知晓,是被抛弃的。”苍琰深吸一口气,这是个耻辱的过去。
“玥儿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玩伴。那时候很多孩子认为我是外来的,动辄戏弄我,嘲讽我,是玥儿拼命维护我,不让我受欺负。”苍琰声音有了一丝温度。
“成长是苦痛的,却也是快乐的,因为有她的陪伴,我曾想过,我若出人头地,必定娶她为妻,幸而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精心呵护放在手心里的人却被他爹逼着嫁给了她素未谋面的男人,我也被赶了出来。”苍琰似乎陷入了苦痛中。
“不,您是坞石国未来的继承人,那些都过去了。”凌恒听得于心不忍。
“继承人?你有听过被抛弃的继承人吗?”苍琰冷笑道。
凌恒心下一沉,强辩道“皇上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看,她现在是怎么对您的。”
“那也是我用命和对玥儿的执着换来的。那种无助,绝望,痛苦,心寒,甚至怨恨,你们懂吗?你们不会懂!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不要试图说服我,因为,你们都不配!”苍琰情绪有些激动“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张华丽的表皮,其实里面早已千疮百孔,腐朽不堪了。”
凌恒不知道苍琰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听出他的压抑。
“我是她的孩子,只不过心脏有点问题,她就弃之如敝履。等她后悔了,才来寻我。如果我当初运气差点,可能早就横尸街头了。你认为我需要对她感恩戴德吗?”苍琰恨恨地说。
凌恒心乱如麻,看不出来,主子的恨意已经如此根深蒂固,他再说下去恐怕……
“更令我羞耻的是,她不肯告诉我我的生身父亲是谁,只说是在煜国。”苍琰闭上眼,无力地垂下头。
“这就是您到这儿来的原因?”凌恒忽然懂了。
“哼。”苍琰冷笑道“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早在我被扔掉时时,我就不在乎了。”
凌恒心想果然是因为……
“是因为玥儿,她是我的全部,是我唯一割舍不下的。”苍琰似乎恢复了生机。
“可依我看芯玥小姐对您的态度跟您对她的态度大相径庭,我甚至觉得她似乎不想见到您。”凌恒分析着。
“连你也感觉到了。”苍琰颓废地转过身,拖着步子向床榻走去“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凌恒道“属下告辞,主子安歇吧。”说完就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苍琰躺在床上,眼睛睁了半天,脑海里全是玥儿的模样,以前的现在的,渐渐重叠在一起,那个人影对着他娇媚笑着,在他耳畔柔声细语地叫着他的名字,轻抚着他的发丝。
她是说过她不是从前的玥儿,她是无双,她决绝地拒绝了自己,可老天总安排他们不期而遇。
苍琰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对于玥儿,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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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回来后就往云弦那里钻,竟然得知了柳筱柔有孕的消息。
“二哥,恭喜你了。”云天心不在焉地道喜。
云弦拍了拍云天的肩膀,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怎么喜悦。
“二哥,你不开心吗?”云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知怎么回事,我越来越觉得筱柔她不太对劲。”云弦道出心中的疑惑。
“?”云天停了动作,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脸。
“镕钺告诉我,筱柔最近外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镕钺跟着她却没发现不妥的地方。”云弦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来看去。
“越是发现不了什么就可能越有问题。”云天笃定说道,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
云弦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只是一杯接一杯灌着酒。
“你快跟我讲讲你这次去那边发生的事,咱们都好长时间没有聚聚了。”云弦给云天满上酒,颇有兴趣地问。
云天趁着酒兴就把此次去西塞的事删繁就简阐述了一遍。
“这么说,伏寿他留在坞石国了?”云弦听了伏寿的遭遇,抑制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云天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样子,也乐得不行。
“那,她呢?”云弦止住笑,一本正经问道。
“无双啊,她这次可是出了不少的力,而且,她还跟那个谁。”云天喝得有点多,脑袋有些迷糊了,“他们两个处着呢,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有意中人了?”云弦有些惊讶。
“是啊,你抛弃了人家,还不许人家有意中人吗。”云天伏在桌子上,侧着脸问道。
云弦没有答话,闷了一口酒,脸色沉沉的。
云天又说了些醉话,就趴着没了声响。
云弦坐着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他似乎发现了筱柔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不便直接发问。
把云天安顿在自己的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叫人收拾了桌子,就出去了。
外面,天已经大黑了,镕钺本想跟着云弦,被云弦伸手阻止了。
在自家的后院转了转,冷风吹得他酒醒了一半,转了两转,没什么意思,扭头想回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黑色斗篷,走路时东张西望,生怕有人发现。
云弦没有多想悄悄跟了上去,那个身影径直走到后门,推门出去,云弦也跟了出去。
这时,大街上早已没了人影,冷风呼啸,云弦甚至感觉到有些寒意。好在他刚才喝了酒,也能抵挡一些。
不多会儿功夫,那身影来到一家并不出众的人家后门,敲了两敲,就有人来开门。云弦想了想,待他们进去一会儿后,他才翻墙而入,心里暗讽道本王也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了。
正想找找那个身影去了哪,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心里一惊,是筱柔。
柳筱柔进了屋,看到苍琰正端坐着饮酒,遂摘了斗篷,盈盈一拜“属下参见太子,不知太子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苍琰饮了一口酒,邀她入座“天寒,你也喝点吧。”
柳筱柔笑道“属下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苍琰道“哦?你竟有了身孕?什么时候?”
“太子您好坏啊,难道您忘了,就是上次您……”说着娇羞地看了苍琰一眼。
苍琰心里骂着,脸上却惊喜欲狂“这么说你有了我的骨肉?”
云弦恰巧听到了这几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都嵌进了血肉里。
苍琰望着窗外有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复又对柳筱柔说道“等这事办完了,我们回去,我即刻让你做太子妃。 ”
柳筱柔惊得张大了嘴巴“多谢太子殿下。”
“你上次给我带的我已经看了,你做的很好。”苍琰加重了“很好”两个字。
柳筱柔站起来,款布走向苍琰,苍琰忍着心头的厌恶,笑着说“你先回去吧,以免他生疑。”
“他现在恐怕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还生什么疑?不如今晚就让奴家侍候您吧。”柳筱柔说着就开始往苍琰身上缠去,眼前这个男人不仅地位尊贵,长得也不比云弦差,若能抓到手里,假以时日,这泽流国的天下还不是自己的?
云弦伸手推门,手到门前却止住了,俊容也黑的吓人。想了想,他悄悄离去了。
苍琰听得门外没了动静,心知目的已经达到,一手推开衣服脱了半拉的柳筱柔,嘴角噙着一丝坏笑“你且先回去,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柳筱柔不甘心,想着再争取一下。苍琰立即变了脸,唬得她连忙穿了衣服,退了出去。在回去的路上,她恶狠狠地绞着手指,那个男人,她志在必得!却不知回去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云弦无声无息地坐在柳筱柔的寝室,也没点灯。以至于柳筱柔开门点灯时吓了一跳,她故作镇定,娇嗔道“你在这里也不出声,差点吓到我了。”
云弦闭着眼睛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柳筱柔也是第一次见到云弦这样,心里不免有些慌。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跟你的太子殿下共度**了?”云弦戏谑问道
柳筱柔眼睛顿时睁得老大,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云弦站起来,步步逼近“你做的好,孩子不是我的,还拿我的东西给别人,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柳筱柔心想他全都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只好用苦肉计了。
只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弦,我刚才都是骗他的,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
“哦?骗他用得着投怀送抱?”云弦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
“也对,你骗我不也是用了这一招嘛。”云弦自嘲道。
“弦,当初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柳筱柔辩解道。
“若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觉得你还有命在这跟我说话吗?”云弦手上用力,柳筱柔疼得叫起来。
门忽然开了,苍琰缓缓进门来,拍着手说道“好!”
趁着云弦抬头,柳筱柔趁机挣脱他的控制,抬脚跑向苍琰。
凌恒与镕钺正在外面苦战,云天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仍然睡着大觉。
看着柳筱柔受惊的样子,苍琰佯装拂了拂她的头发“让你受苦了。”
“好一对狗男女,今日我就成全你们。”云弦的声音说不清是悲是怒。
“哈哈哈!”柳筱柔突然狂笑起来。
“云弦,你真以为当初是我救了你?你也太天真了。”柳筱柔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如今事情败露,又有了靠山,她也不想再瞒着云弦了。
“你说什么?”云弦惊怒交加,大声质问。
“实话告诉你,救你的其实是三年前就死了的那个相府小姐,文芯玥。”柳筱柔故意把“死了”两个字说的很重。
“我本是坞石国皇宫的侍女,后来被皇上指派到煜国,传递情报。天不负我,我无意中发现了文芯玥救了你,后来你寻找她,她身在相府,哪里知道这个消息。我便趁机顶了她,与你相认。”柳筱柔说这些时似乎很得意。
云弦听得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居然一下子瘫在椅子上。
“后来,她居然被赐婚嫁入王府。我又怎会让她与你相见,万一事情败露你岂会饶了我。我千方百计阻止你跟她见面,后来,不惜杀了她。”柳筱柔眼里算是恨意。
苍琰闭了眼睛,生怕看到柳筱柔那张扭曲的脸,忍不住马上结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