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灵手札 340小女不敢奉旨（中）

“张娘娘——她会看中你？你还想仗着她在宫里立足？”傅九公子实在没忍住，斜眼讥笑了她一句，“除非你们家郑大公子和她有旧情？”

他当然就是一肚子气要出一口，万万没料到说出了真相。她吓得赶紧扭头跟着陛下的身后往选德殿而来。把他甩在了后面。

傅九察觉到了古怪，但他只以为是她小心眼生气。他可是半点不相信张淑真是她说的这般性情。那位娘娘绝不会听说有什么邓裹儿这样的美女就要去查查。若是张娘娘这样浅薄又轻举妄动，大姐姐淑妃早就独宠后宫了，他何必会劝淑妃以怀孕之名让出宫务权柄。

陛下更不会回宫就传旨加封张淑真为昭仪，位居九嫔之首。

如今，他在介亭中看着陛下没有多少神情变化的脸，他果然知道这邓裹儿。郑二娘子至少有一句话是真的，张娘娘确实在回御园时就暗中向陛下禀告了这件事。

她只得把自己的丑事揭了出来，“陛下，因着邓裹儿美貌，家兄郑锦文，舍弟郑抱虎都很是喜欢她——但家父和邓管事皆是朝廷水师里离散的精兵又在海上为贼十几年，我们家的规矩……最是恨兄弟相争。”

她终是跪下，直直仰面看着皇帝，“小女一直受她的气，就告诉大管事，大郎也喜欢裹儿，三郎也喜欢裹儿。又把我首饰盒里的白水晶钗子悄悄放到她的妆匣里。邓管事本是去她房里亲手抄找她有没有和大郎、三郎私相授受有书信之类，却查出了她一直欺负我。没几天大管事就要把裹儿卖掉。”

月色照亮了和宁门宫卫的盔甲，她交回宫牌从东便门出宫爬上马车时，还在哀叹着：“我的前程完了。陛下说我不是个好人。”

“……陛下不读书？”一直驾车在宫外等着的是冯虎，难得地开口问了一句。皇帝能说这样的大白话？

“……陛下说我……心思险恶，贪财恋势。”她被冯虎堵得只能把赵慎最后淡然的评语重说了一遍，冯虎便被说服了，默默点头。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骂她不是好人了。

“我都没和陛下说，邓裹儿以前还把我引到蕃坊里，让我差点被番人拐子拐卖卖出大宋了！”她气得不行，义愤填膺，“我就是吓吓她。邓管事一个人把她养大也是吓吓她，谁叫她真的一边和大郎好，一边和三郎好。郑锦文不就是和爹去要过她。结果她又说喜欢三郎！”

逢紫早听说过郑大公子与养父兼叔父失和，就是为了一位家生子里的绝色美人。就是因为得不到邓裹儿他才一气之下进了京城遇上了张娘娘。

她心中第一要紧的就是郑锦文，这时难免就听得聚精会神：“姑娘，那……那……大公子找老爷要人，是想娶她？二姑娘你呢？”

“爹爹打算让我嫁给大公子。我是正妻。那她不就是妾？所以她就一直就讨厌我！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爹爹是这个主意呢！谁稀罕嫁给大公子那个丑八怪？”

郑二娘子一边骂一边还听听冯虎的动静，她要是骂得不公不正了，冯虎必要出声的不是？

冯虎驱车前行，车行得稳稳的，他一声不出那就是她没错！

“我是吓了她。但要不是我提早要叫了海船在港外一百二十里去接她回来，我们家能发现那蕃商被平城郡王豢养的那伙子贼人给打劫了？她要不是见了那蕃商，知道了郑太尉在托他在海上找女儿，怎么能回忆起她就是郑裹儿？她如今可是郑太尉的亲生女儿——这全是靠了我！”

总之，她是个无辜的好人。

“白水晶钗子。怎么回事？”车帘半卷，深夜也无人看到，驾车的冯虎终于开口。逢紫想着：果然就问到了要害，姑娘说了这一大串没一句要紧的。

“……大刘贵妃喜欢水晶宝货。我故意提一句。陛下自然就更清楚我常常学着大刘贵妃的作派——贪财好货。”她昂起头，痛心地咕咕噜噜，“但我怎么就贪恋权势了？陛下说我贪财恋势！后面两字我不服！”

“……”

逢紫半晌没出声，暗想着姑娘还能平平安安地出宫，就已经是陛下很喜欢她了。但郑二娘子的追求没有丫头这样低，她哭丧着：

“贪财是好的，不贪财陛下怎么会信我有理财经济的本事？太上皇的钱不就是掌在了大刘贵妃手上。否则她到处捞钱是为了什么？难道仅是她自己花用？”

“咦？”逢紫吓一跳，“姑娘哪里打听来的。奴婢都不知道。”然而转眼就明白，这必是张夫人出的主意。

“怎么能叫陛下认定我恋权恋势？绝不能的事！”她还在捶胸顿足地诉冤，“叫陛下认定我和大刘贵妃一样，进宫是想谋个宫妃品级做四妃做贵妃作威作福仗着太上皇连陛下的钱敢抢，哪里还让我做内库官？还有傅九！他也不帮我说说情——”

她说到绝望，卟嗵又在车厢里躺倒不动，沮丧得爬不起来，“傅九好绝情，算我白认得他了……”

她这般闹着像是傅九不在皇帝面前帮着夸她就是负心，她不要活了，冯虎扬鞭的精神气却不是她这般万念俱来。他短促的叱喝声很是沉亮，车轮滚动在运河边亦是流畅，仿佛这一回进宫一切顺利，他不需要再提醒郑娘子半句。他一声不出地赶车。

逢紫想了想，渐渐也觉得，二娘子在宫里的开局极好了。

她连忙取了茶壶焐子，开盖倒了一盏热茶给姑娘。见她再伤心也记得口渴，接了茶，她才探头看车外，没看到傅九公子追来赔不是的身影。她这才不安迟疑道：“姑娘，傅九公子方才引着你陛见？他若是听到陛下的话，也应该相信姑娘你的心意是真了……”

“哪能呢？”她疲倦了几日，饮了半盏热茶润喉，恢复了些生气爬起倚在了引枕上，她哼着，“陛下让我和平宁侯府认亲。”

“……”果然如此。车内车外两个心腹都在心里想着。

“我没答应。”她倒也没提她跪在介亭里说了两遍小女不敢春旨，“陛下如今要用郑家没怪罪我。但我这样得罪陛下。我是做不得妃嫔了。傅九他早知道的！陛下一来要做好皇帝，免得被太上皇废，本来就在妃嫔上挑剔得很。”

“姑娘——”逢紫色变。伸手把茶盏收拾起来，“姑娘以后可得收收嘴了。”心里却想着，按理这样大的事，傅九公子好歹要要留句话给姑娘，也算是知道她的心意。姑娘这样难过是他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