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29章 人来人往

决斗过后的两个月，夏天正式来临，也迎来了高年级的毕业季。

毕业典礼开始之前，修罗一个人安静地走进了格斗馆。

两个月前的喧嚣不复存在，头顶悬挂的旗帜也改了名号。

他待过4年的校园，正在悄然而迅速地改朝换代。

“师兄。”

听到有人从背后叫他，修罗却没有回头，而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赫征渐渐靠近，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了看悬挂的旗。

“你舍不得这里吗？”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人总是得朝前走。我感慨的是，以后不论去到哪儿，都得让你们追着跑，还要被你们一步步赶超，我得尽快习惯这滋味才行。”

“师兄言重了……”

“事到如今，你再用一些漂亮话糊弄我，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赫征只好收回那些客套话。

“我虽然被称为什么‘文武全才’，但是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武打不过青刃，文斗不过你，只是比你们虚长几岁，多了些经验而已。别的不说，光看你能慧眼识珠挖掘了林哲，又出奇招把他培养成才，这一点我就做不到了。青刃和林哲既能互为搭档又能互为弱点，让强大的青刃身上有一个弱点，才能为你所用，简直是再精明不过的如意算盘。”

“但师兄你从没打压过我们这群后辈，还一直悉心关照我们。”

“你以为我不想吗？”修罗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气，但也稍纵即逝，“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点明了。总之我以前不会做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做。”

真正智慧之人，在动手之前往往已经掂量了对手的分量。

赫征的那个小团体，修罗想了很多办法，不但铲除不动，反而有被覆灭的危险。

既然如此，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赫征立正，朝修罗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多谢师兄，祝您前途顺畅，一日千里！”

就在赫征鞠躬之后，大门哗啦一声被打开，阳光霸道地侵占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害我们一顿好找！”青刃站在门口冲他们喊道，“你们一个毕业生代表，一个新任的学生会长，不去准备毕业典礼，跑来这里做什么？”

“臭小子，看我快毕业了就敢喊这么大声了吗？对师兄的尊敬到哪儿去了？！”

修罗跑过去，拍了一下青刃的头。

青刃抱着头大喊：“哎呀，我哪敢啊！师兄永远是师兄！”

修罗搂着他的肩膀往回走：“哥要去第七军了，你也要跟过来啊！”

“一定一定！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一起走出去，才发现青刃后面还跟着一个林哲。

也不奇怪，现在他俩就像双生子，形影不离。

“我们以后也会去第七军吗？”林哲问赫征。

“是的。”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答案。

第七军，国家部队的第七个军种。

除了老牌的海陆空三军，本世纪初叶成立的导弹军，30年代成立的机甲军和航天军，就是成立时间最短的第七军了。

第七军全员几乎是由改良人组成，成员人数并不多，却是一支全能型军队，用于全面协助其他各大军种。

第七军的每个成员，都要做到上天能飞，入海能游，徒手能打，拿枪能战。斗得过机器人，打得赢外星人，当得了间谍，做得了侦探，有时候还能兼职科学家和机甲小能手……

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却因为成员是军方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改良人，在外界看来还是一个禁忌话题，所以属于国家高度机密，没有正式的对外称号，只有番号“第七军”。

军队成员的身份成谜，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甚至直到牺牲，连墓碑都不会留下他们的名字。

然而即便如此，能够进入第七军，依然是每个国光大学学子高远的梦想。

一旦被光荣录取，也就意味着可以站在国家军事发展的顶端，成为“兵中之王”。

这样的理想，在一年之前，林哲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山顶，离星星如此之远，又如此之近。

那是因为他有了一群身为“摘星手”的伙伴，而自己竟如此幸运，可以站在他们身边并肩作战。

看着修罗在讲台上发表毕业生感谢辞和鼓励师弟师妹们奋进的话语，看着赫征淡定自若地脱稿献词祝福师兄师姐们并顺利接任学生会长……这场景看起来，和去年新生开学的时候是那么相似。不同的是，台下坐着的自己，再不是初生小鹿稚嫩迷茫。从最开始只想着“留下来”，到现在有了坚定的目标。

短短的一年，完成了一次蜕变。

路还很远，路上还会遇到很多的艰难和危险。

但只要在伙伴们身边，他将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送走了四年级的师兄师姐们，青刃突然有点感伤。

“阿哲，你说修罗师兄走了之后，这里还有谁能当我的对手呢？”青刃感慨道，“难怪人们常说，无敌最是寂寞。”

“你那面旗帜才挂上去几天，就要自诩‘无敌’了？说不定下一批进来的新生里面，也有像你这样狂拽酷炫的，就怕你地位不保。”

“不可能！就我们研究所里同时代的一批，比我小的都没能打得过我！”青刃相当自信，不过顿了一会儿又说，“之前也有个家伙老爱缠着我，不过那时候我的目标都在修罗身上，三两下就把他打发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不定也练成高手了。”

“高手有可能，不过‘第一’的绝对是我！”青刃的手搭在林哲的肩膀上，“说起来有件事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和修罗决斗的时候，最后受了他那一击，说实话我也撑不下去了，倒在地上就想这么昏死过去。说来也奇怪，就在我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居然听见你喊着让我站起来。当时可是隔着防护罩的，可我就听得很清楚啊。老实说，你到底喊了没有？”

“没有。”林哲果断地回答他。

“那我不管，反正我是听见你喊了。”没想到青刃这么无赖，“我要好好谢谢你，今晚请你吃饭，就咱俩出去，怎么样？”

“不行，我今晚有一堆要复习的。”林哲戳了戳他决战时留下的伤口，“你的伤才刚好，别想偷跑出去喝酒。”

“啧，我都赢了到现在还不能喝酒庆祝……”

青刃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林哲的视屏电话却响了。

林哲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去接电话。

青刃见他神色有些紧，关切地留在原地等他。

“阿皓，好久没联系了。”

接到久别的朋友来电，林哲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是啊，我没打扰你训练吧？”

林哲听出来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低落，要知道从前的狄皓嗓门都是最大的。

“没事，我刚好休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是……这次考核没通过，我要离开国光了。”

“啊……”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落在了心里，林哲震惊得就像自己被淘汰了一样。

“我倒是没事，就是感觉挺对不起咱们当时的承诺，到最后我还是没守住……”

“我知道，你尽力了。”

林哲难过得吸气，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种竭尽全力之后还是无法成功的绝望，曾经也像黑洞吞噬了他。

“我自己的分量我清楚，能在国光熬上一年算不错了，说不定我们会安排在同一个学校，又当上同学呢。”

林哲不敢告诉狄皓，自己其实才是留下来的那个。

这种感觉，犹如背叛了一般，让他十分难受。

“那你在新学校安顿下来，记得告诉我。”

“那是肯定的！记得要保持联系啊！”

“嗯，保持联系。不论在哪里，请一定要多保重。”

“我知道的，你一直都很努力，我也是一直都学着你那样……你放心，我以后还是会继续努力的！”

“好，未来见！”

“嗯，未来见！”

虽然将来能不能见面，林哲心里也没底。

但只要还活着，终归还有个美好的期盼。

这通电话打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见林哲回来。

“怎么了？是奶奶的事么？”

在印象之中，林哲只和奶奶会联系这么久。

“是狄皓，我在普通学院时的兄弟，你也认识的。”林哲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他没有通过这一次考试，明天要走了。”

“哦，是他啊……阿哲你还有跟他们联系吗？”

林哲点了点头。

赫征曾经告诉他，进入特别学院之后，就要和以前的人一刀两断，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特别学院的事情。

但林哲和狄皓他们也算是患难与共过，总不能就这样狠心不闻不问。

所以暗地里，他还是会和狄皓他们偷偷联系，谎称自己在外面的军校过得很好，只是不方便透露一些细节。

林哲想起了刚入学的时候，和狄皓一起负重跑步，一起被人欺负，又一起互相鼓励的事情……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只是没想到的是，反倒是改良人的狄皓离开了，而自己却留了下来。

青刃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搭档了这么久，他知道林哲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这事可不能让赫征知道。违背了他的话，后果很严重。”

同样是被淘汰，林哲被青刃担保有了留下的机会。

而狄皓被淘汰了，就只能被淘汰。

同类之间的嫉妒心是非常可怕的，可以把一件事情搅黄。

赫征正是考虑到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让林哲和他们断绝关系。

林哲虽是答应了，却不相信狄皓会是这样的人，所以只是没告诉自己的去向，私底下保持联系。

“我知道了。”

这个秘密，林哲只告诉了青刃一个人。

他也相信青刃，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赫征。

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现在已经形成了把其他人隔离在外的小结界。

“回去吧。”

林哲沉默着，跟青刃往宿舍方向走。

有人光荣毕业，有人黯然退场，有人踌躇满志，有人准备粉墨登场。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不会因为谁来了谁走了而有所改变。

狄皓要走了，林哲连送他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遥祝他在新的学校里，也一样能有个好前程。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一个故事的结束，也可能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