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85章 托付

大战结束之后，总部派来了救援队，在坑底发现了身负重伤的青刃。

哪怕全身没了力气，他还是保持抱着修罗尸体的姿势，哪怕是救援人员来了，也没有把修罗交给他们。

青刃目露凶光，让救援人员感到一阵冷意，一时间竟无人敢向前。

最后还是存真来了，他让其他人先出去，自己面对着青刃。

“阿刃，把修师兄交给我们吧。”

“你们要拿他的尸首做什么？”青刃冷冷地问道，“死了也不肯放过他吗？”

“他的尸体对进一步的基因突变研究很有帮助，我想修师兄能理解的。”

青刃放下了修罗，突然扑向了存真，用满是血腥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个骗子！说什么治疗基因突变的研究药物已经成功？！结果呢？结果呢？！你对得起修师兄对得起死去的战士吗？你们这群穿白大褂的，就是一群冷面的刽子手！凶手！！！”

存真没有反抗，任由青刃死死地掐着他，痛苦的泪水溢出了眼眶……

直至他面色泛青快要窒息，青刃才把他扔下了。

存真大声咳嗽，边咳边哭，也是快崩溃了。

“我知道，是我没用！是我欺骗了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自从第一单改良人基因突变事件以来，他便被委以重任开始研制开发专门治疗此项的药物，每天都要顶着巨大的压力，每次实验总是充满希望又无功而返，重要的基因密码始终不能掌握，一直都活在焦躁与自责当中……

在药物不能证明有效之前却夸大了他的疗效，这是医药界十分不齿的事情，但是当时为了政治需要和稳定军心，他也只是官方的一颗棋子，甚至在心里还祈求这些药物真的有效……

然而科学就是科学，他只会用残酷的事实告诉你什么是自欺欺人。即使你没日没夜地躲在实验室进行各种解剖、分析、药物试验、临床……但是也挡不住战友们一个个被基因吞噬最终走向末路穷途。

无数的事实已经把他击垮，向来自信的他，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拯救自己的战友，甚至可能先他们一步基因变异……

在这场战争中，没人能逃得过。

存真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哀痛自己的战友，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青刃也算是明白他的苦了，他们出事了还能把责任推给这位研究者，而他就只能把一切都扛着。

青刃拍拍他的肩，也算是给他点理解和安慰。

最后，青刃和修罗还是被救援队接走了。

他们都被接去了生命奇迹研究院，安排做各种不同类型的研究。

修罗已经躺在解剖台上没思想了，随便让研究人员折腾。

但青刃却还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至少目前还是。

身体在慢慢地恢复，他在休养期间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也变成修罗那样，又有谁来送他一程？

存真来给他检测身体数据的时候，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拜托，不要再骗我，我不要到死都困在欺骗中。”青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我还能保持这样清醒意识多长时间？”

“我要是能知道答案就不用那么烦了。”存真也实诚地告诉他，“或许这辈子都没事，或许能清醒个十几年，或许一个星期之后，或许就在明天，也有可能是下一秒。”

“那总得有个先兆吧？我就不信你们完全不知情！不然赫征也不会突然安排修罗他们去北方矿区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是有些征兆……”存真又吐出了一点实情，“这次出事的人基因都进入了高度活跃期，征兆就是控制不住脾气。即使是再温和的人，也会突然间爆发。”

“那像我这种脾气坏的怎么办？”

“分辨是不是失常，关键是看是不是还在可控范围内，如果有一天你开始无缘由地发脾气，做出攻击性举动，连药物都压不下去，那就要注意了。”

“注意有个屁用，真要发作起来，也就短短几十秒钟。”

青刃想起上次他和“地下城”的红甲战士战斗时，一记掌心炮炸翻了一船的人，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背脊阵阵发凉。

“没错，上次你炸了那艘船，就是情绪失控了。”似乎看穿了青刃在想什么，存真对他补充道。

青刃叹了口气：“有补救的办法吗？你那什么药再给我来两针？还是我在变异之前自行了断算了，至少死得像个人。”

看得出来，即使是青刃这样的铮铮铁汉，对于即将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也是十分恐惧的。

他不怕死，但怕那种死法。

“现在看来，那名红甲战士是引发你暴躁的诱因，你以后还是别遇上他比较好。”

“那我不就是废了？这一身功夫有何用啊？”

“想不想多活几年？你自己选！”

“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你和修罗大战之后，基因也变得特别活跃，必须继续留在这里观察，出院日期未定。”

“哦……”青刃心如死灰，对他来说待在哪里都一样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存真查完了青刃的身体数据，要去忙其他的了。

“我想见阿哲。”

经过赫征的批准，林哲被准许前去生命奇迹研究院看望青刃。

林哲穿的是便装，门打开的时候，一下就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青刃。

青刃也抱住了他，眼睛有些湿润，进入研究院以来已经麻木的心，居然又涌起了热意。

病房里头顿时安静，只剩下忍不住轻微抽噎的声音。

相拥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怀抱看向对方，眼里的泪水也变成了笑意。

“还能看见你真好，阿哲。”

“我也是，还以为就这么失去你了……”

青刃接到特殊任务的时候，连交待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就匆匆赶去了赫征的办公室。

林哲也跟去了赫征的办公室，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青刃进去没多久，就踏上了执行任务的旅程。

不同以往的是，这对一直同生共死的搭档，这次却被拆开来了。

就在青刃和修罗大战之际，林哲的心总是不得安宁，甚至想跑去找赫征问个明白，但最后还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后来他才得到了消息，青刃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送去生命奇迹研究院接受隔离治疗。

这简直难以相信，到底是什么人，能把实力强悍的青刃打成重伤？

林哲一直申请探视都被驳回，他心急火燎地等了十四天，才被允许来探望。

“修师兄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林哲鼓起勇气看向青刃，“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也变成了他那样。”

虽然青刃身上的伤是挺重的，但都不算致命伤，以青刃这种优级改良人的超强体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

但是一旦变成修罗那样……林哲真是不敢想象。

“我也担心这个，阿哲。”青刃对林哲实话实说，“我现在是高危对象，就连存真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林哲深吸了口气，他想说“不会的”，但这种没什么实质性作用的安慰对青刃来说不管用。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这句，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青刃突然握住了林哲的手，郑重地看着他：“阿哲，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修罗走的时候是我送他的，如果我也变成那样……你来送送我吧。”

林哲咬了咬牙，声音颤抖着：“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对不起，但你是自然人，至少不会发疯。”青刃坦然地笑了笑，“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做得到。”

林哲含着眼泪笑道：“你确定？说不定刚靠近你就被你一巴掌拍死了。”

青刃双手紧握住林哲的手，弯下腰抵在自己的额头：“拜托了，我只想死在你手里。”

其他人都不要，只想最后看见的人是你。

请允许我做这么任性的请求。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又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

林哲看着低着头的青刃，像是一名虔诚的祈祷着，又像是个寻求救赎的罪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得让人心疼……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好吧，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哲的声音很平静，内心却如波涛翻滚。

“谢谢你，阿哲。”

青刃温热的泪滴，滴落在林哲的右手上，仿佛烙下了一个诺言。

半晌，青刃抬起了头，看向了林哲。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要竭尽全力，不要逼我做这种残忍的事。”

“我答应你，阿哲。”青刃再次抱住了他，“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啊！”

早就连在一起的命运，已像是血肉一样不可分离。

林哲不敢想象，失去青刃的话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不，或许不用去想。

“请让我们共同努力，一起活下去吧。”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