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未曦 第二十四章 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湮灭（上）

在野兽骑士团的监狱里。

肖恩找到了伫立在牢门前的亚尼，亚尼神色忧虑，正在认真的观察一头被打了镇静剂的山猫兽人。

亚尼对于肖恩的出现并不意外，肖恩的出现就像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你来啦，帮我压着他的腿。”亚尼对着刚赶到的肖恩说，指着那头山猫毛茸茸的大腿安排着肖恩忙活起来。

肖恩很着急，想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瑞琪的事全都告诉给亚尼听，但是肖恩刚开口，亚尼就挥挥手让肖恩先住嘴，他专心致志的观察着那头山猫兽人，一副不容打搅的模样。

肖恩在旁边看着，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气得直跺脚，亚尼却处之泰然的翻动着山猫兽人的眼皮，他垂着眼睛，盯着那山猫猩红的瞳孔，安静的观察着，沉思着。

“瑞琪向你露出了她的獠牙了吗？”亚尼在收回手的时候，平淡无奇的说。

“你知道？”肖恩惊讶的说，他转念一想，试探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亚尼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一小瓶酒来。

“在那辆火车上知道的，一位老朋友用特殊的方式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好奇，也不妨全都告诉你，野兽骑士团成立至今，有五年了，我当这个团长也当了五年了，最近正想着如何给自己放假，结果，皮特大概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就在火车上和其他人一起，秘密的安排了我度假的地方，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可惜我知道了，毁了那个惊喜，噢~，那是老套的，二把手想独掌大权，谋害老大的故事。我看到了他和那个列车长做的勾当，我看到了他向列车长透露你藏在格里斯那的事，后来一下车，我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他身上，他可真精彩，每天都在带给我惊喜，对了，我的下一个惊喜应该快到了。”

亚尼说着，眼神逐渐飘向监狱外的世界，就好像那个‘惊喜’已经在路上了。

肖恩搞不清楚亚尼口中的‘惊喜’是什么，他感觉亚尼之所以用‘惊喜’代替接下来他要遭遇的事，是不想让肖恩明白太多，因为肖恩不够格去了解那些深层的事。

肖恩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在瓦罗特那，他每天都是如此，史蒂芬无数次的告诉他，他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没事不要瞎想也不要多想。

看样子，亚尼是不打算跟肖恩详谈那些事的，肖恩很快就觉悟了，他不再守在不停喝酒的亚尼身旁。

没人会喜欢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那是把自己的命运藏在黑暗里的不安，肖恩被这种不安折磨得心烦气躁。

之后的几天，肖恩都呆在了格里斯和约翰的住所里，格里斯这次受的伤极其严重，就算他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无法把那种伤恢复过来，甚至都无法清醒过来。

约翰和肖恩俩，成了小护士，每天都在照顾格里斯，跟上班一样，认真仔细的安排着各种交接班的工作和时间。

肖恩当侍从的经验和技术很快就发挥了用处，他甚至成为了主力，自从格里斯受伤后，约翰就一直无精打采的，像是天塌了一样，要不是有肖恩在帮衬着，约翰早就崩溃了。

肖恩在过这种日子的时候，突然变得很精明，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肖恩清楚，他这是在自我麻痹，这是他最擅长的事，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不安的神经，等时间过去了，所有的结果都会浮出水面，他只需要接受就行。

格里斯躺在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对光的窗，光线照过来，就能看到灰尘飞舞在空气中的模样。

肖恩拧干毛巾，帮格里斯擦拭身子，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把毛巾浸湿再拧干的动作。

一股厌恶渐渐的在肖恩那重复的动作中生出来，不断的变大，最终卡在了肖恩咽喉里，让他呼吸困难，恶心欲呕。

那一天，肖恩很早就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把照顾格里斯的事交给了约翰。

肖恩把自己关进了漆黑的小屋里，把头埋进了被窝下，凝视着那一小片黑暗。

在将要入夜的最后一个白天，约翰一大早的，就被肖恩安排去买了许多干粮回来，以备入夜的不时之需。

约翰买东西的时候，顺道带了张报纸回来，这让肖恩有些意外，约翰并不喜欢看报，更别说是在这种时候了。

“肖恩，今天照顾师父的事，就让我来做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去法院一趟。”约翰看完报纸后，沮丧的说。

肖恩把手里的活放下，接过报纸一看，在报纸的第一页，“野兽骑士团团长滥用职权，对抓捕的兽人进行残忍试验”的标题巨大而醒目，吸引着肖恩往下读。

皮特和瑞琪连手，借助冬日教会的力量，终于把亚尼给端了，今天就是审判亚尼的日子。

“真是‘惊喜’啊。”肖恩轻声的说。

在法庭上。

亚尼双手被拷着，被黄甲士兵架着出现。

人们等着看笑话，等着看一个满脸失意、颓废不堪的人，他们等来的，却是一个处变不惊，坦然自若的‘黄驹骑士’。

亚尼的态度，从一出场就激怒了那些人，对亚尼的诋毁之言，很快就出现了，并且像风一样，快速的在法院里流转着。

亚尼坐在被告席上，目光冷漠的看着作为证人出现的皮特，好像被审判的不是他，而是他此时注视的皮特一样。

法官细数着亚尼的罪责，亚尼沉默不语的听着，双眼从未从对皮特的冰冷注视中移开。

亚尼的那种审视，让原本还理直气壮的皮特感到得了害怕，皮特目光躲闪着，心虚的回答着法官的问话。

法院再次喧嚣了起来，那些内心狂热渴望斗争的法尔兰人，再次表现出了充满无知的激情。

他们叫嚣着，辱骂着亚尼，把亚尼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把那些在黑暗怪物出现的原因，像脏水一样泼到了亚尼身上。

肖恩在庭上，再次见识了人类的愚蠢和可恶，这一次，肖恩不再只是轻轻的感觉到无奈和感慨，这一次，一种冰冷透心的苍凉，在肖恩的心里缓缓的流淌开来。

亚尼最终被判有罪，被收押了起来，他被驾着离开的时候，身板仍坚挺的，不屈不折。

肖恩叹着气，随着人群离开，在刚走出法庭的时候，他又遇到了那个叫希拉的少女，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关押折磨后，那个少女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焉了的花一样。

算下来，今天就是对希拉行刑的日子。

肖恩站在刑场上，站在人堆里，仰着头注视着那个被高高架起的刑台，在邢台的后面，就是那**大的金黄色的太阳。

希拉表情呆滞的被士兵抬到了台上，冬日教会的大主教用一面大大的玻璃对准了希拉的胸口，任凭炙热的阳光穿过玻璃凝聚在希拉胸口上。

肖恩下意识的，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少女被阳光炙烤着，因痛苦折磨而满头大汗，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身子上下的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肖恩不忍再看下去，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直到众人的突然的惊呼声响起，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一枚如同雪花一样六角水晶从少女的胸前飘飞了出来，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

肖恩惊呼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枚水晶，那个美丽的东西便是‘冰霜之心’。

身披金黄色华服的大主教在黄甲士兵的陪同下，走上了邢台，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锤子。

“那太阳，才是值得信仰之物！”

主教高呼着，挥舞着锤子，砸向飘飞在空中的‘冰霜之心’。

“嗙！”

‘冰霜之心’炸裂的声音，回响在四周，回荡在肖恩的脑子里，让肖恩头痛欲裂，肖恩视野里的世界天旋地转的，逐渐倒向一侧，逐渐变成一片漆黑的模样。

肖恩捂着脑袋踉跄倒地，发着低沉痛苦的嘶鸣。

当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后，肖恩重新睁开了被泪水包裹的朦胧的双眼。

他的肚子里的东西在他醒来后，剧烈的翻滚着，他双手撑着地面，开始止不住的呕吐。

周围的人纷纷避让着，厌恶的从肖恩身边离开。

虽然要阳光照在身上，肖恩却感觉自己浑身冰凉。

停止呕吐后，肖恩冷漠的擦拭掉嘴角的污物，站起来，消失在了幽静的小巷里。

肖恩对法尔兰人的失望，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淹没了他，让他失去了思考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