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作伴 482、好痛

“哗啦——”

黑暗中，传来一阵物品被扫落的声音——

“啪……”

开水瓶和水杯落到了地上。

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唐笑浑身颤抖地竭力让自己趴在矮几上，她的双腿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好痛……怎么能这么痛呢？

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是她不敢动，她生怕一动，就再也支撑不住。

成烈有没有被吵醒？

她努力地回过头去，也许是汗水落进了眼中，她的视线竟然有些模糊。

她看不清他，下意识地，她伸出一只手去揉眼睛，却不想，这一下身子少了支撑，一下子连带着矮几一起倒在了地上。

有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意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浑身上下痛得她已经快要死去。

“笑笑！”一声焦急的呼唤传来，唐笑努力睁开眼睛，蠕动着唇瓣：“我没事……”

她并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么的微弱，甚至，几乎只剩下一点点气流声。

成烈并没有听见。

他在睡梦中仓促地睁开眼睛时，只看到她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铺陈在地上，他一瞬间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他真恨自己的疏忽，早知道，他应该一直守着她，直到天亮为止！

唐笑伏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成烈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身搂进怀里，却暂时不敢轻易移动她的双腿。

他迫切地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刚准备打开灯，却被唐笑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袖。

他顿了顿，放柔了声音俯身对她说：“别怕，笑笑，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唐笑痛苦地摇头，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我不要……”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和难堪的模样，我不想在你面前展现出那样一个丑陋的自己……我更加不愿意，让你因为我的狼狈和难堪而感到自责或者伤心。

对不起，烈。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蕴满了泪水，如同一汪月色下幽暗的泉，那么美又那么令人心碎。

她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成烈忍住心疼，轻轻地伸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几丝乱发，捧着她湿漉漉的小脸，他凑过去亲了亲，温柔地安抚着她说：“别怕，笑笑，别怕，有我在呢。”

“嗯……”

“我暂时不开灯，但是，笑笑，五分钟后，我会叫护士来帮你处理，可以吗？”他柔声说着，充满着无限的耐心，“不要担心，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不会有人嫌弃你的，傻老婆。”

唐笑咬紧牙关，身上如海浪般袭来的一波一波的痛楚让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倘若分神来与他说话，她恐怕会控制不住因为疼痛而叫出声来。

成烈什么都明白，他用他那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包裹着她，为了不至于令她失去神智，他按捺中心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不让自己去责怪自己，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你是自己走过来的吗？我的笑笑可真厉害，”他微笑着，似乎很为她感到骄傲，“没有人能这么快开始走路，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棒……是为了不吵醒我对吧？笨蛋，你怎么能这么体贴？我成烈运气真好，随便抢枪，就能抢一个这么贴心的老婆回来。”

唐笑无声地笑了，真是个傻子，该庆幸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她如此普通，却能够嫁给他这样完美优秀的男人，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她很想这样对他说，可是，她实在发不出声音来了。

剧痛在侵袭着她的神智。

她感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不行……要坚持下去，唐笑，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护士为什么还没来？

她恍惚中好像听到成烈按铃了。

从护士值班室过来，需要多久呢？

她好害怕在成烈离开前，她就支撑不住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眼睛努力瞪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傻瓜，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以一种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眼神注视着她，“不要怕，如果累了，就睡一会儿……不用担心我，笑笑，比现在要怀上几百倍的情况，我不是也经历过了吗？睡一小会儿没关系的，笑笑，乖，睡吧。”

她轻轻地摇头。不，不行……

“傻笑笑。”面对她的倔强，他只能无奈地叹气。

身为她的丈夫，他的小女人有多固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他无法不爱她，也无法不爱她的固执和倔强。

她的灵魂原本是如风一般自由，她固执倔强自傲自强，她是一个从不肯屈从任何人也从不肯屈从于命运的女人。

是他一意孤行地用一纸婚姻困住了她。

是他想尽办法花尽心思让她爱上了他。

是他让她变得越来越不自由，越来越不像她原来的模样。

他又怎能不自责呢？

但她必须要原谅他，因为，这辈子，他已经自私地不愿意放手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留她在身边。

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她白头到老。

这是他最唯一的固执。

“烈……”

一缕微光透进窗子，将卧室内浓重的黑暗驱散了一些。

借着熹微的光线，他看到她蠕动着苍白的唇瓣，呼唤着他的名字，尽管那声音是那么的微小，他却还是听见了。

“我在。”他紧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她努力瞪大眼睛，望着他英俊如初的面庞，那张熟悉的面庞上流露出的疲惫与难受让她的心像被人用力攥紧了一样。

再没有什么比心痛更痛了。

她的眼中涌现出泪水，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给自己擦眼泪，只能无声地凝视着他。

只是渐渐地，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痛啊。

好累。

好想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她真舍不得他啊。

如果她再也不醒来的话，他会不会变得轻松一些……

她努力地望向他。

但是，她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乌黑的瞳孔逐渐失去神采。

眼皮沉重极了，像是一座骤然降临的大山一样，企图挡住她眼前唯一的光。

她试图与之抗争，但是，她压根不是它的对手。

成烈看到她脸上焦急和不舍的神色，心脏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一点都不难受，一点都不焦急：“笑笑，别怕，想睡就睡，我一直在你身边，知道吗？我保证，待会儿护士来的时候，我不偷看你。”

那双美丽而凄迷的大眼睛用力地望着他，但渐渐地，她开始一下一下地扇动着那两排蝶翅般浓密卷翘的长睫。

他知道，她已经累到极点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乖……”

她张开苍白失色的嘴唇，仍然试图发出声音，但无济于事。

乌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向上滑去，她的乌压压的长睫随着眼皮沉重地落下，覆盖住了她那双盈盈的犹自含着泪水的美目。

他明显地感到怀里娇柔的身躯彻底地放松了，纤长优雅如天鹅般的脖颈无力地向后仰去，她扯着他衣袖的小手也蓦地松开，软软地坠落……

这个饱受痛苦折磨的女人终于彻底地失去了意识，而此时天色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一些，一地狼藉中，她安静而脆弱地躺倒在他怀中，如同一个被人斩断了双翅的天使一般。

护士和医生们终于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惊愕不已，成烈却冷静地指挥着所有人，同时在医生的帮助下将怀中晕厥的唐笑轻轻放到了床上。

她的样子真的很狼狈，难怪她不愿意被他看到……可是，成烈并不感到难看，他只感到无限地心疼，只想一直守在她身边，陪伴着她，等她醒来。

可是，他没有忘记，他答应过她不去看她狼狈的样子。

于是，他忍住舍不得哪怕一秒钟让她脱离他的视线的**，决绝地转身走了出去。

天渐渐地亮了。

站在走廊上，将胳膊放在窗边的男人，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

他眯着眼，望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和被雾霾笼罩着的城市，将指间夹着的香烟送到唇边，恨恨地吸了一口。

事实上，他很少抽烟，并且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但是，他发现，有些时候，人真的需要什么东西来暂时地麻醉自己。

譬如现在，他只有一支接一支不断地抽烟，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直接冲进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寂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女性特有的轻微的脚步声。

成烈猛地回过头去，看到是小李护士，连忙问道：“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小李护士被成烈这副样子吓坏了，她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苍白疲惫的男人是她平日所见到的那个英俊潇洒永远都镇定自若的成大少。

愣了愣，在他紧逼的眼神中，她总算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成少夫人还没有醒来……只是，这只手机一直在震动，我担心是比较重要的电话，所以才把它拿了过来。”她将手里的一只手机递给成烈：“成大少，你看看吧。”

成烈拿起手机，这只手机是唐笑的，平时很少有人打电话来。

而此时，它却持续不断地震动着。

成烈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严叔”——这个时候，严叔为什么会给笑笑打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