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披了一件衣服,就赶往医院,他说不清原因,和苏绿只是一两面之缘,却如此被她牵动。
当程庆瞻再一次见到苏绿,她和白天的那个灵动美丽的模样判若两人。躺在病床上输血的苏绿脸色惨白,嘴唇泛着淡淡的青色,右手手腕被纱布包裹着。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手抚摸她的额头,很冰凉。
程庆瞻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方卓昂。
再一次望苏绿憔悴没有血色的脸,他选择拨通了方卓昂的电话,并告诉他,苏绿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
程庆瞻双手捧着头,守护在病床旁。
苏绿,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见到你这副样子。
方卓昂进了病房,看到苏绿死气沉沉地躺在那。这哪里还是那个活泼生动的小绿叶,她像是搁浅的鱼,连呼吸都费力。他拍了拍程庆瞻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里就好了。”
没有过问程庆瞻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按道理,苏绿和程庆瞻并不熟悉,方卓昂没有心情想这些,只想握着苏绿的手,等待她醒来。
程庆瞻走了。
他见病床的床头有一张程庆瞻的名片。
方卓昂握起苏绿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双眼紧闭,不再像过去那样用一双澄澈温柔的目光凝视他。他一句话不说,身体慢慢抽动,一下下的,他哭了出来,眼泪汹涌,他将她的手凑在唇边,泪水沾濡在她的指尖。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他好害怕,她这样,让他不敢想。
“苏绿……我怕……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害怕过……我不能失去你……”他抽咽着,任眼肆意在脸上流淌。
她是个孤儿,她说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念。
在遇见他之前,她活得没有重心,她说他是上天派来挽留她的,使她觉得世界一下可爱了,死也变得无比可怕。
死了,意味着永远不会再相见,这是最残忍决绝的离别。
她自杀,是要告诉他,她永远永远都不想见他。
他逃不掉世俗男子的软弱、逃避和左右徘徊,他们之间的情感,被太多人不看好,他因此懦弱胆怯,自己欠蒲苇的,他更无力偿还。
为什么,彼此深爱,彼此伤害。
这份情感,本该如苏绿向往的前景那般,结婚生子,她在黄昏的时候,蹲在厨房摘菜,给他和孩子做晚饭。
他想陪着她,给予她更多的温情呵护。
病房门外欲进来的蒋森,被艾细细挡在门口。
当苏绿从晕迷中醒来,她看见他握着她的手。
见她张开眼睛,他的脸露出欣喜的光,他柔声说“终于醒了……失血过多,好在终于醒了……”
她望着四周,这是在医院,她闭了上了眼,说“为什么我没有死……”
“傻瓜,你得活着,活到我死了,你都不可以死。”他给她喂水。
她紧抿着嘴唇,冷冷地说“那你去死啊,你怎么不死呢,你要是真爱我,你就去死啊——”她一激动,剧烈咳嗽了起来。
“我也不死,我们都不死……”他用湿润的纱布擦拭她发干的嘴唇。
她使劲摇头,摆脱他。
“苏绿,你听话——”他爱怜地说。
“听话?这词真讽刺,我就是太听你的话,过于相信你,才会有今天。你不是说,只要我好好念书,你就会等我吗,你说你在工作,你说你没有见过她,可是我去你公司,找不到你,他们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在你家里,我看你和她几乎一丝不挂!方卓昂,你少拿你三十岁男人的奸诈在我身上使,我恨你!”苏绿恨恨地说。
他震惊,说“什么一丝不挂,我承认我是在逃避你,可我没有和蒲苇有过什么,你究竟是怎么对我会有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你骗我,你说你加班,你忙,你没见过蒲苇,这些都是误会吗,不是你亲口对我撒的谎吗!”苏绿质问。
他见她激动,安抚着“没有没有……我只是不知怎么面对,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我想冷静一段时间。”
他下巴上的胡茬凌乱,额间那缕发丝中,生出了一根白发,身上还有香烟和酒精混合的气味。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心力交瘁。
苏绿偏过头,不忍看他,她怕自己的目光和他对视重逢,她怕自己会心软。
“我喝醉了,她是来找我,我开了门,之后我就吐了,睡了一觉,醒来她走了。我不知道这期间你来找我,是不是她说了什么,我叫她过来,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可以当面对质。”他努力回忆,辩解。
苏绿说“是啊,她穿着睡衣来找你,脱了你的衣服,你喝醉了,什么都忘了,你们男人喝醉了就能把发生的事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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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归为酒精的影响。我也醉过,就在昨晚,我比你还醉,我也没忘掉我昨晚用刀割自己的感觉……”
“对不起,苏绿,请你相信我。”他近乎哀求。
“你说得对,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我要活到你死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死过一次,这次死而复生,我当重生,我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你走吧,无须解释,我不会再伤害我自己了,我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爱人……”苏绿背对着他,隐忍着哭声,冷静地说。
眼泪从左眼流入右眼,她紧咬着嘴唇。
“你不想见我,那我让艾细细来陪你,我晚点再来看你。”他说这话,透着一股苍凉。
这种互相的折磨,双方都伤痕累累。
医院门口,张恩让挽着张言瑜上车。
“妈,昨晚你可吓死我了,还好没什么事。”张恩让靓丽的脸庞上都是幸福笑容。
张言瑜抚摸着女儿的脸颊,说“是啊,这是第二次了。一两年前的一个下午,我一个人在厦门的酒店,也突然这样心痛过,到医院去检查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要离开我,拉扯我的心,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给带走,所以就心痛难平。”
“妈,你这是迷信,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是我呀,你看,我不好好的在你身边吗。现在很多事,医学解决不了,反正平安被医生放行出院,这就好了。以后我会常陪你,你不拍戏,在家待久了会闷。”张恩让说。
母慈女孝的一幕。
“等你拍戏,妈妈就去探班,用眼皮子过过戏瘾。”
车将驶出医院,张言瑜回头望了一眼医院,心里总放不下似的。
“昨晚,是不是有个女孩子和我差不多时间被送进来?我像是在哪里见过她,真奇怪,不知道有没有救活……”张言瑜说。
张恩让若无其事地说“是有个自杀的女孩送进来,我当时顾着妈妈你,没去看她的脸,应该不是我们亲戚朋友中的人,否则早就电话通知我们了。别想了,来,靠在女儿的肩膀上,休息休息。”
自从张言瑜公开承认张恩让是自己的女儿,母女的感情就一路升温,到底是母女,哪会有真正的仇恨。
想到女儿的乖巧,张言瑜有了些欣慰,当年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让她毅然决定生下孩子,并让孩子跟随自己一个姓,与负心的男人再无瓜葛。张恩让也向她问过自己生父,只问了一次,张言瑜勃然大怒,不许女儿再提。
张言瑜现在想想,她一点也不后悔生下女儿。
她回头再望了一眼医院,自我安慰,放下心中的忐忑,最珍爱的女儿就在身边,这才是她的掌上明珠。
艾细细喂苏绿吃稀饭,用手帕擦擦苏绿嘴角沾的饭粒。
周丹娜叭叭叭机关枪一样说“苏绿,你真是太不够义气了,就算死,也要跟我打声招呼吧,我好替你收尸。哪有你这样的,一声都不交待,躲在酒店里寻死,连钱包和银行卡都不要了,好歹朋友一场,你也该进行财产分割,那些钱,我和艾细细怎么着也一人一半啊,对不,艾细细。”
艾细细咯咯笑,说“菩萨保佑,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周丹娜,你就别调侃苏绿了,她穷困潦倒,哪里还有什么遗产啊。”
苏绿笑了“我就剩下两块二毛钱了,你俩一人一块一毛,不用争了。”
“姑奶奶你可算是笑了。”周丹娜说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赶忙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倒了杯白开水,说“差点忘了吃药。”
“什么药啊?”艾细细对药瓶看着,说“我从小跟着我妈在药房待着,什么药都见过,快让我瞧瞧,有没有让你精神错乱心智不正常的成分。”
周丹娜捏紧了药瓶,不露出上面的字,神神秘秘地说“就不给你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避孕药,你要来一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