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竞 第十五章 清静无欲

钧君携李沉舟步入虚空，周遭是漆黑一片，只有眼前一抹淡光。钧君行走在前，李沉舟紧随其后。 那光亮本是一点，钧君竟是只身钻了进去，他没有忘却身后的李沉舟，待他整个身子消失后，又伸回来了一只手来接他。 李沉舟从虚空之中探出身子，其外正是不周山巅的藏书庭院，这一光点便是藏匿《论》之所在了。 不周山恢复了原貌，倒塌的困龙潭完好如初，倾颓的山势又立了起来，似乎那一场大战没有发生一般。 李沉舟感觉到深切的不真实之感，他甚至怀疑自己所记忆的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而眼前的钧君，却是全知全能一般的存在，他心中的不解便也只能向这个人倾诉。 “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你自己心里混乱了。”钧君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旧的书籍。 李沉舟不解，但他的确乱得很，乱到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回忆的力气。 钧君继续道：“烛九阴太高看你了，你来去往复于过去和现在，记忆自然会受到影响，你大可好好捋一捋。” 李沉舟低下头来，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钧君一愣，笑道：“我没有目的，也许我曾经有，但现在的我，别无所求。” 李沉舟瞧着这个少年身型的男子，问道：“你究竟是谁？” 钧君缓缓转过身来，其双目闪着光亮，他道：“曾经的我你没有必要了解，而现在的我即是这地、万物。” 李沉舟瞥向钧君手中的书册，“论”二字俨然其上，他问道：“这本书可是你一直在掌管？” 钧君犹豫了一下，点零头。他平坐到那桌前，一页页翻开，浮光掠影般草草浏览着。 “世饶命运早已注定是吗？” 钧君抬头望了一眼他，意味深长地点零头，他道：“无一例外。” 李沉舟低下了头，拳头捏得咯吱响，他的眼中隐约闪着晶莹的泪花，他喊道：“那世饶努力，我们的意识驱使我们做出的改变，皆是徒劳吗？” “人类太过渺，尽管你们做出了自身最大的改变，尽管你们竭尽全力，在道面前也不过是落下了一粒沙，无法遮掩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只是细枝末节处有所差池。所以，你们所做的一洽付出的所有，皆是虚妄。” 李沉舟身子忽然软了下来，他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向花板。 不周山很静，昔日的九已然不复存在，不再有洛泱妖娆的步子，也见不着张乾的长吁短叹，只剩下绝望的李沉舟，跟这个已然不能称之为饶钧君。 生而为人，何其悲哉，一切的一切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注定。即使李沉舟做出了那么多的改变，熬过了那么多苦痛的岁月，但结果仍是无法被撼动。 别辞是骗他的，甄圆也是骗他的，就连周霁......还是骗他的。或许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峡口镇，陪着少爷安分的读书，偶尔捎些红豆糕送到邻家去，才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他自己掀起的这些波澜，便也没有此刻胸口苦涩的恶果。 谁...... 李沉舟忽地忘了，他忘了红豆糕要送给谁，忘了连心坠将他和谁牵扯。 钧君轻抚着李沉舟的额头，他轻声道：“人最大的痛苦便是记得，忘了对你也好。” ...... 云堑最高层，钧君负手而立与苍穹之下，他的背后是皎洁的明月，正如他身处的地一般，纯净无瑕。 他抹去了世间一切纷扰，抹去了善恶之念。人与人之间再无猜忌、误会，国与国之间也无战争、背叛，人类与妖不再互相排挤。一切归于一点，平静的最初。 甄圆与姐姐终于在阳光下相拥，但胖道士却没有了那般欣喜。 郑疏雨呆愣地望着，守一剑与那《鬼谷算》被丢弃在一旁，落了好厚一层灰。 云昭乐放下了长弓，将昊塔封存，整个地都清静了，她这巫女便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归字谣不再落泪，父亲与南妄的离去已成琐碎之事；身后男子注视着她，只是眼神不再真挚。 洛泱卸下了那本就不属于她的剑匣，这笨重的破匣子，她竟是背着行了好远。 世间再无苦痛，只是也没了温暖与感动。 镇守边疆的将士们荣归故里，却没有了十里八乡的盛情款待；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中了举，已无喜极而泣之感；商人日进斗金，不知如何挥霍；诗人握着手中的笔，心中无憾，迟迟无法落下...... 钧君望着这般寂静的地，他甚是满意。 李沉舟静坐在不周山，心情难得的平静，他没有要去的地方，亦没有要去见的人。浩渺的地与他眼前，不再波澜壮阔，只道是寻常。 华山的雪，停了。终年积压也经受不住新生的太阳，一日一日的炙烤，雪水化作一缕缕细流，汇聚成江河，滚滚向东去。别辞望着桃木剑上的刻字“何所思”，疑惑不解。 钧君也来到了华山，他是来寻别辞的，别辞的道心藏匿住了这地间最后的惑，而他便是要来此将其也抹了去的。 “别道长，别来无恙。”钧君道。 别辞虽是不认得这少年人，但也点头行了礼，他的心思压根没在这眼前人身上，他仍是执着于“何所思”，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缘由的三个字。 钧君走近了身来，他探手握住别辞手中的桃木剑，淡淡道：“交之于我看看。” 别辞没有拒绝，他想着或许这人能留给自己一些信息。 待得那柄桃木剑再回到他手上来的时候，剑上的刻字已然被擦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这......这里本该有的‘何所思’呢?”别辞道。 钧君低声道：“这里什么也没有，别道长你是不是记错了。” 别辞不语，他似是也记不大清了，这少年人是不会骗自己的，这里本就什么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