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记之天意 第六章 剑士与少年

录音文件:part5

“兰修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所做的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

“一味地忍让无法改变规则，斯图尔德，灵能对这个社会的推动力值得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可这份代价，是否过于沉重?”

“你还在为凡尔诺的事情而感到自责?”

“我......是的，只要我闭上眼，那些因我们而惨死的无辜人们的面孔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能听见他们在狱河中的哀嚎，兰修斯。”

“那你为什么不彻底闭上眼睛，同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人们彻底沉入狱河的最底层?”

“.......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了，下一步行程是什么?”

“聚灵单位的培养和观察，方案代号‘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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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这里出现了天灾?”听到女孩的话，程白跟着她身后的步伐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对，而且很可能就是你口中杀掉老人的那个男子。”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一瞬的尴尬，玖凡仍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随手斩掉一只不长眼的游灵，女孩精致的面孔上的不悦愈发浓郁，“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但你最好祈祷我们不要再碰到他。”

“希望吧。”程白用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不小心撞鬼之后又看了一部相关题材的恐怖片，明明没有缺胳膊少腿，却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动了手脚。

“对了，玖凡小姐，你知道“灵蚀者”是什么东西吗?”

为了能从少女的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程白特意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因遭受毒打以及不明能力洗脑而变得记忆不清”的云中流浪者。

虽然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导致玖凡对自己产生某些不必要的怀疑，但在程白看来眼下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毕竟对于一名一无所知的穿越者而言，“白痴”要比“正常人”好扮演的多。

“灵蚀者?”玖凡突然停下了脚步，握住利刃的手微微颤抖。

“呃......有什么不对吗?”不知怎的，程白突然有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的错觉。

“没什么不对的。”玖凡苦笑着摇了摇头，瘦弱的背影流淌出一种隐藏不住的落寞，“我只是突然有些羡慕你，可以这么轻松地让自己忘掉不愉快的事情。”

“啧，不愉快的事情?”

“也许吧，程白，你能想象到，会有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死状，并被那些景象日夜折磨，最后在绝望中变成自己最不想面对的模样吗?”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疾病。”

“没错，灵能就是这种疾病的名称。”少女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有些人是天生灵能抑制性差，而有些人则是被后天感染，灵能腐蚀了他们的**与灵魂，却也给了这些人能够腐蚀他人的权力与力量。”

“这些人就是灵蚀者，对吗?”少年闭上眼，光听玖凡的描述他都能想到无数种矛盾爆发的方式与缘由。

一群身患绝症的，具有强烈感染性病人，并且掌握着足够的武装力量，大部分人还有着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如果这种事情确实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玖凡小姐你之前自称自己是一名‘狩灵者’，对吧。”

狩灵者，他们在狩猎什么呢.......程白想起了老人之前告诉他的话。

“只要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就会想方设法地把你找出来，拷上锁链......

只有你死了，那些人才会过得放心.......”

“我的确是一名狩灵者。”听到程白的话，少女的语气里夹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灵能侵蚀的不仅仅是我们人类本身，自然以及其它生灵也是它吞噬的对象，狩灵者的职责就是在灵类的侵蚀之下保护那些尚未被侵蚀的东西，从过去到将来，一向如此。”

看着女孩布满希望的灰瞳，程白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保护那些尚未被侵蚀的东西吗......守护最后的美好，真是一个浪漫的职业啊。

可面对那些已经被侵蚀的存在，你们又会怎么办呢?

程白不愿意去想更多的东西。

看着隧道里黑袍少女扶剑而立的背影，他觉得这位名为玖凡的女孩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冷漠。

相反的，这是一个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女孩。

“应该快走到头了吧。”程白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随口转移开了话题。

“对。”玖凡沉声道，“接下来我们要迅速穿过整个火场......”话说到一半，女孩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没有衣物包裹的左臂上，犹豫片刻后，她解下了自己的黑袍披到了他身上，“我无法保证自己可以随时在火场中照顾到你，这套衣物对火焰有一定的抗性，接下来请记得保护好自己。”

程白看着少女身上那套裸露着大片肌肤的皮甲，沉默许久，却还是只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很难得的，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令人讨厌的人。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上升，冲天的火光挟起阵阵灼人的热浪，程白看到了往日熟悉的一切都在那片红热的海洋中肆意燃烧。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接下来一定要跟紧我。”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着的火海，玖凡沉声道。

“明白。”程白将身上的黑布裹紧了些。

“走！”女孩俯低身子冲了出去。

程白披着黑袍紧随其后，跟着玖凡灵动的身影迅速地穿越在火海之中。

少女奔跑的身姿宛如暴雨中的海燕，优雅而又不失技巧地在自然的风暴中寻找着最为合适的落脚点，而一身黑衣的程白跟紧在她的身后，孱弱的身影竟也能勉强跟上玖凡的速度。

他注意到，自己自从彼阶的梦中醒来之后，不管是感知力还是身体素质较之前都提升了许多，如果说，能再给他一次跟瘦高男子对拼的机会的话.......他至少可以保证能将最后的那击直刺送入男子的心脏。

而同样惊讶的是走在前面的玖凡，出发的瞬间，女孩还在未自己一上来就选择了一个较快的速度而感到有些担忧，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名黑发的少年竟能牢牢的跟在她的身后。

虽然对方的步伐和气息都有些紊乱，但不得不说，光是能做到这一步，这位名叫的程白的黑发少年就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

“或许回去后可以让他试试狩灵者的训练。”玖凡在心里暗暗想到。

不得不说，程白的猜测是对的，玖凡确实是一名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女孩，毕竟如果换作其他狩灵人的话......他们在此时恐怕都更倾向于对少年进行有关“存在是灵蚀者的可能”这一方面的检查。

关押程白的工厂并不算大，很快，程白和玖凡就看到了走出正厅的大门。

然而变故，却往往在人们刚看到希望的下一刻发生。

“谁也别想走！”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声音在少年背后响起。

程白浑身猛地一哆嗦，他对这个声音的太熟悉了，这位名叫沃尔夫的监工在他刚进入工厂的时候用皮鞭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程白下意识地转身，想看清那个令自己饱受苦难的身影倒地藏在何处，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就已经将他牢牢地护在身下。

“小心！”程白听见了玖凡在他耳边低语，女孩锋利的长剑刚刚出鞘，却被那双冒火的巨掌无情地拍飞出去。

下一秒，程白看到浑身燃烧着苍白色火焰的巨人将他身边的少女高高提起，然后毫不留情地甩到了他身后那团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少年将双手护在身前，想用手臂的保护减少巨人对他的伤害，但那团白色的火焰只是淡淡地扫视了程白一眼，就撇开他朝着玖凡倒飞出去的地方大步走了过去。

炼狱般的巨人逐渐远去，只留下程白一人看着前方再无阻碍的出口。

他似乎已经从今晚的夜风里嗅到了自由的芳香。

只需要再迈出一步，他就能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掩埋，并且踩着这些东西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屈辱，疼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将被这场大火付之一炬，从此不需在自己的脑海里占据一丝回忆。

玖凡的实力他有目共睹，能在如此多的游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程白觉得她似乎不需要自己帮助也能成功脱困。

就算她被那烈焰的巨人夺去了武器，被像拎小鸡一样丢到了火海之中，程白也相信她能像打倒游灵一样斩杀巨人，并且安然无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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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得让人讨厌。

他抬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夜空之上，纯白的月轮映照着来自彼方的日辉，默默地注视着月光下一脸平静的少年。

“月色真美。”他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

“可惜就是有点冷。”

裹紧了自己身上还带着点点少女清香的黑袍，程白终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找个热闹的地方暖暖身子吧。”

少年回头，任自己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炼狱与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