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天师 第八十四章 蜕变的王审知

“本以为归范兄已经是建州司马了，没想到也是不易啊。”微醺的陈岘脸上泛起一阵酒晕，有一茬没一茬的和徐归范套近乎。

在这之前，二人曾在福州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被王审邽请来暂时安抚徐归范。

“比不上陈兄啊，一进泉州刺使府就被收为幕僚，他日必可一展胸中抱负。”徐归范猛灌了一口米酒，眼角的褶皱道尽了四十年来的沧桑。

“归范兄谬赞了！”

陈岘说时，又为徐归范添了一杯，酒劲上头，脸上浮现一丝愁绪，对徐归范诉苦道：“原来我也以为可以助王氏三龙大展宏图，谁知人家把咱就没放到心上，遇事就往漳州跑，去问那个李君。”

“我看那李君李司马胸中还是有些韬略的。”徐归范此时喝得头晕目眩，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见陈岘猛地将酒杯掷于地上，胸中泛起一股酒气，险些吐了出来，又被他强忍了回去，涨红了脸，呵斥道：“他有何韬略？无非就是一些联姻的老套计谋，保泉州安定尚且不足，还妄图攻取福州，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陈兄醉酒了，呵呵……”脸红脖子粗的徐归范扶在翘头案上，摇摇晃晃欲坠不坠，像个不倒翁似的。

此时王审知已经和李君在厅前矗立了好大一会，二人的话语悉数听声入耳，李君倒是面色如常，而王审知就有些恼火了。

让陈岘来是拉拢徐归范的，他竟然数落起自家人来，当即就要冲进去，被李君按住：“无碍，我脸皮厚！”

“让李兄见笑了。”王审知诚然拱手道。

如今宾客大都在登云楼或者王审邽的府上，刺使府只有少数兵力把守，静谧的夜，让二人谈话跳进了陈岘耳中，他一个激灵席地而起，倾斜着身子，在碰了好几次大柱后，终于来到厅门前，想要拱手问礼，不想失去了重心，一个扑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徐归范见对案没了人影，四下张望，见陈岘倒在门前，呼呼大睡，想要起身却一时间怎么也站不稳，只好一路爬了过来，在陈岘泛红的脸颊上扇了几巴掌，见他没有反应，长望星空，眼神逐渐迷离，一个倒栽头压在了陈岘背上。

唤来刺使府守卫，将二人抬进厢房，王审知叹息道：“喝酒误事啊！烦请李兄明日再来吧！”

“不了，今夜我就住在这！”

王审知一时间没听出李君的弦外之音，唤人为他准备厢房，却听李君回道：“自从南迁以来，许久没与审知兄聚过，不妨今夜你我就在此秉烛夜谈一番。”

群星闪烁，李君幽深的瞳孔让王审知嗅到了一丝不安，这时他终于听出了韵味，李君一直对他怂恿光州厢军力荐大哥杀了王绪耿耿于怀，恐怕今夜是想探个究竟，忙笑道：“倒也是，我二哥今日大婚，夜里或许还有事召唤，正好在此向李兄请教一二。”

撤了酒席，唤侍从熬了点稀粥，二人对坐相视，王审知虽然知道李君想要问什么，可他也不能直接开口，只好笑呵呵道：“这泉州刺使府可光州刺使府好多了，背靠大山，府后泉水终年不断，那廖彦若曾请工匠在府中建了七座亭台，楼阁与亭台之间以泉水相连，夜间泉水潺潺作响，让人不觉含商咀徵。”

说时，为李君添上一杯，诚然道：“今夜又是元旦佳节，良辰美景，你我共饮此杯！”

“夜里饮酒对身体不好，还是喝粥吧。”李君递给王审知一碗刚煮好的鱼子粥，二人就这么举着，一动不动。

夜风凛凛，吹落了王审知心中的执念，转换面色，王审知再度拾起在光州时的那份谨慎：“李兄说的对，如今泉州看似安定，实则暗流涌动，不可大意，还需保持警醒。”

见李君没有作声，王审知嘴角微扬，拱手道：“先前我家娘子身怀六甲，体弱多病，还是多亏李兄提点，如今已经好转大半，审知在此多谢了。”

“小事，不足挂齿！”李君饮了一口温热的鱼子粥，眯眼看着变化万千的王审知，现在的王审知可不是光州时那个对大哥王审潮唯命是从的三弟了，自从他被王绪掳去在金精山再见后，整个人变得十分暴戾。

当日进入泉州城时，曾听虞雄说，他竟然要屠杀泉州廖彦若的亲卫，李君先以为是王审知怕廖彦若残留势力危害泉州安定，后来又得知对王绪斩草除根的计谋是出自他和陈岘之手，就已经明白，恐怕在金精山上，王审知已经被王绪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索性他不想再过问此事，转而将话题转换到攻取福州之事上：“审知兄以为要攻取福州需要做哪些准备？”

“建州是重中之重！”王审知闻言，脱口道。

闽地五州中，汀州与岭南接壤，但岭南如今也是一盘散沙，正待建立南汉的刘岩整顿，而临西赣南几个的州兵力加起来也无法与泉州抗衡，唯有建州北接兵力强劲江浙吴越，若是在攻取福州时，建州熊博靠向福州，再从江浙求得援兵，或许拿下福州不是问题，但战事就会一直僵持下去，这对立足不稳的泉州来说，是消耗不起的，也是李君等不起的。

此时吴越地区的一把手是义胜军节度使，也就是后来建立大越国，与钱镠争夺江浙归属权的董昌，历史中董昌还真曾带了三千援军从建州援救福州，以致王审潮攻取福州用了两年之久。

并且还因为此事和钱镠结怨，老死不相往来，到了闽国中期，两家为了生计，这才以儿女联姻，将王审知的女儿嫁给了钱镠的十二字钱元珦，才缓和了两国关系。

而王审知此时也看出了闽地的局势，提议道：“最好在那徐归范身上做些文章，让他回到建州后，与泉州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建州，这样福州就孤立无援……”

“不可！”李君按下滔滔不绝的王审知，解释道，“如果先动了建州，福州就会拼死守城，前些时日，耿平对我说过福州城池和兵力情况，如果强行攻城的话，兵力消耗太多不说，而且我们如今粮草不济，还需要开年后，出海用本地的茶叶瓷器换些回来，但是泉州已经数年没有出海了，对于海外之事知之不多，不能将粮草的重任寄托在这个不确定需求上。”

思虑着李君的分析，王审知也逐渐拨开了近日眼前的迷雾：“李兄说的不错，不知李兄有何良计呢？”

“同时攻取！”李君眼神坚定，脱口道。

“恐怕有些吃力吧？”王审知疑惑道，如今汀州虽然与泉州和睦，但不表示钟全慕就会出兵帮泉州攻打二州，以泉州现在的兵力，分兵攻取的话，未免也太小看陈岩的九龙军了。